夏、柳二位庄主一生经过无数大风大浪,但从未曾见这等场面。悄声道:“平兄弟,你家瑜丫头怕是疯了。她想要这个盟主之位,难道要将咱们几个性命也一道搭进去?”“是啊,你再不阻止你家丫头,给她一时糊涂,做下傻事,一切就都晚了!”
平庄主悠然望着一旁平若瑜身影,乱作一团的人丛中,唯有他面容始终毫无转变,道:“我家这丫头,从小性子就倔得很,发起脾气来,六亲不认,只怕连我这个爹的话,她也不会听。”
二位庄主大惊失色,手里扣着一把暗器,四肢却如僵硬了一般,难以射出。倒不是顾虑平庄主面子,而是估量此时远近相距,平若瑜手掌已握住机关,即使自己暗器能够击出,且有把握一击得手,但凭着她死前的残余气力,也足以扳下拉杆,仍是难以改变陪葬之局。
听她一声声报数,直如缓慢敲击着死亡的鼓点,一声一声,都是将死神的脚步又拉近了一厘。沉重压抑的恐惧遍布在每一个人心头。
这等暗无天日的煎熬之中,直等她报到“六”,上官耀华再也抵受不住,连滚带爬的冲了过来,叫道:“我答应你!我答应你!待我一回到京城,便命我宫中十万精兵一并听从于你。得到了皇命首肯,你的盟主位子总能坐得安稳了吧?现在你快松开手过来,别落的自己什么都得不到,又白白赔上性命!”
平若瑜柔美的一笑,说出来的话却比寒冬腊月的三尺冰雪更冷,道:“耀华哥哥,还是你最听话。可惜你只有一个人,代表不了十万大军!而你一个人的分量,是远远不够的。我平若瑜,不过是个寻常女子,能令这许多前辈名宿同我共赴黄泉,也算不枉此生。”
上官耀华急得直欲跳脚,给原庄主按了下来。道:“船到桥头自然直,何苦显得这般没出息?不止是你承王爷,每一个人的命,都是同样的珍贵。”
平若瑜声音空洞的报出了“八、九、十。”场中骚动声虽是始终未息,却无一人来向她投降求饶。平若瑜一张俏脸早已气得发青,此时更是全无血色,犹如地狱修罗般,冷冷的道:“很好,你们都有几根硬骨头,够硬气。宁可死了,也不肯尊我为盟主?是不是?那好,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们!”
原翼见她面上狂怒的红潮隐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水般的僵冷决然,情知不妙,叫道:“慢着,若瑜,你自己也会死的!武林盟主之位,要等你活着去争取。否则即使是死,你尚未与李盟主成亲,便仍是平家庄的闺阁小姐,永远也得不到盟主的名分!来,你乖一点,咱们从长计议”
一边摊开双手,仍做出两人年幼时的亲昵姿桃将妹妹拥入怀中,语气更是一位长者好声好气的劝导顽童。他并不怀疑平若瑜威胁的可信度,虽非怕死,却不愿死得如此窝囊。仍是极力想劝得她自行放手,言辞之间,态度已隐约松动。
平若瑜脸上忽然浮现出一种做梦般的朦胧笑容来,道:“太晚了,以后这世上,没有四大家族,自然也就没有平家庄了。所有人到了地府,都没有什么不同,也不必整日里勾心斗角,琢磨着要决出一个高下来。请容我最后任性一回,既然我不能痛痛快快的爱,那么便让我痛痛快快的恨!让我去做一个千古罪人,承尽骂名。原谅我!”说罢头颈不转,手肘却毅然决然地一沉。
众目所视,都见那机关拉杆降了下来。一瞬间死寂般的沉默过后,厅中地面隐隐传来震动,愈演愈烈。四壁都涌入一阵“轰隆隆”的炸响,似是有股足以吞噬一切的巨大压力,正在外围汹涌,随时等待着扑入正厅,将所有人揽入死亡深渊。头顶的玻璃罩子一寸寸撤去,仰头所见,视野更为清晰,同时也是更高、更远。
再说南宫雪自从担任右护法后,在教中的日子却并未比从前好过多少。若说仅有的几分不同,便是各人将无休止的扰乱自明攻转为了暗斗。每时每刻,随时随地,都要提防着隐蔽处伸出一只手来,在她脚旁套下绊子,或是在不远处掘出个埋满尖桩的陷阱。
另有些人向她禀报教中任务时,往往偷工减料,又或是有意缺斤短两,胡编乱造,只为令她在料理之时,多出几次纰漏。好让教主看看,这个他一手提拔起的木子循,不过是个空说不练、无能蠢笨之人,阴谋堪称得铺天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