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建鹏睁开双眼,恢复意识的时候,天色已经大白。他一骨碌爬起身来,惊恐地到处摸摸自己的身体,发现毛茸茸的小脑袋不见了,心脏还在有力地跳动,身体也还是温暖的,登时便松了一口气。转头看时,却见孟兹宁坐在离自己不远的一块大石头上,面色有几分苍白,直视着前方一动不动,正在若有所思。
梁建鹏惊魂初定地摸摸自己脑袋,对孟兹宁道:“昨晚发生什么事了?有个…;…;有个什么东西在我身上你看见了吗?”说到关键的时候,他身子都忍不住在颤抖,唯恐那致命的邪祟没有被驱赶走。
孟兹宁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半晌,才开口道:“我见到班燕的鬼魂了。”梁建鹏丈二摸不找头脑道:“啊…;…;”他心想,不会班燕一个大女生死了就蜕化成一个小孩了吧?然而,下一句孟兹宁说出的话却是让他难以置信的重磅炸弹:“我想,我已经知道了那天晚上天台自杀的场景了。”
“什么什么?!!”梁建鹏整个人跳了起来,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就差没歇斯底里地大吼了,“你怎么知道的?班燕她不是疯了吗?她变成鬼之后就不疯了?然后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了?”激动之下,梁建鹏一口气不歇,问了一大串问题。
孟兹宁的目光移到自己的手背,上面有一道浅浅的划痕,是昨晚上黑气留下的。这么多年了,能伤到他的屈指可数,这足以说明黑气力量的恐怖。他出了一会神,等到梁建鹏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之后,才悠悠地道:“整件事情本来就疑点众多,只要细想,不难发现端倪。班燕被送回来的时候已经疯了,之前我们普遍认为,她极有可能是因为看到了某些惨绝人寰的场景,神经受不了巨大的刺激而变疯,但其实,却漏掉了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她的魂魄被某种强大的力量压制导致无法操控身躯!”
“我们去找她坟墓的时候,很容易就找到了,因为她身上的尸味很浓。这一点本身就是不符合常理的,一个只有三十年的鬼,即便有再大的冤气,又怎么会有这种深重郁沉的尸味呢?那时我便起了疑心,怀疑她的死另有蹊跷。我探了她的坟冢,发现里面毫无魂魄的气息,这说明她一天都没呆在里面,终日在外游荡。可是白天的阳气极其剧烈,会使魂魄身受如同剥皮挫骨的疼痛,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让她宁愿受蚀骨之苦,也不愿在里面稍避呢?”
“随后,我便看到了那两个幼灵,它们也是被尸味吸引过来的,已经实体化了,用的还是自己的骨灰。但他们的力量已经远超实体化的极限,我跟他们交手,也颇费了一番工夫。我疑心越重,直到看到了班燕的魂魄本体。她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完全是一副厉鬼的样子,但我却完全嗅不到厉鬼的气息。她没有朝我发起攻击,直接就跳起了那段舞蹈,唱起了那首奇怪的曲子。看到她的舞姿,听到她的歌声,那一瞬间,我突然明白了很多事情,明白了为什么村里的人看到她会有这么大的惊吓,明白了为什么他们会不顾一切地建造冤厉司,当然,也明白了梁勤说的那番看上去莫名其妙稀奇古怪的话。原来,一切都是有缘法的。”
难得向来慵懒的孟兹宁能一下子说那么多话,与其说是在跟梁建鹏述说,还不如说他在自己感慨。梁建鹏听得早已全身寒气上升,手脚都不自在,可还是忍不住问道:“究竟是什么样的舞蹈?什么样的曲子?”
孟兹宁缓缓地道:“严格地说,那不叫舞蹈,非要说舞蹈的话,那也是冥界的舞蹈。你还记得梁勤说的话吗?他说在天台上听到了奇怪的‘嘎吱嘎吱’的声音。昨天晚上,我也同样听见了。我亲眼看着班燕将自己的身体扭成一个个诡异可怕的姿势,弯曲的程度已经超越了人类骨骼的极限,所以那‘嘎吱嘎吱’的声音正是骨头承受不了崩裂坏死发出的杂音。还有那唱的曲子,也不是人间的曲子,更像是一个冤鬼的自白。”
孟兹宁慢慢地吟诵起来:“‘霞外红桥边,恨如渊,血腾如利剑,便是岸边红火烧便,则个难消怨。’这段唱词从第一句就已经包含玄机,但是割裂开来听是听不出来的,得连着后面一起解读。‘恨如渊,血腾如利剑’,刻骨的仇恨不断累积,最终会化成无底深渊,在那里永无光明,怨气翻滚,只闻万鬼嚎哭之音,只见泣血断肠之苦。在冲天的恨意面前,被强行压在奈何深处的赤红之血将会冲破冥界设下的桎梏,喷涌而出,幻化成一柄柄朝天的利剑,开始挑衅天道,蔑视神明。‘便是岸边红火烧便,则个难消怨。’在奈何的两岸,冥界设下强大的结界用来压制厉鬼冤魂,当中最强悍的法宝便是据说由天亲自赐下的红莲业火。当异象出现,红莲就会绽放,漫天的红色火海将会弥漫整个奈何。可即便是熊熊业火,也烧不断仇恨联结,也破不了怨心执念。再看回第一句,你就明白,‘霞外红桥边’不是一句多么诗意的描述,它是在说,被沸腾的血映红,如同落日晚霞,便是通体纯白的奈何桥,也被染上了彻底的红色。”
“你一定还记得,在老太婆第一次唱出那段唱词的时候,我的脸色就已经变了。那是因为我清楚地知道,它描述的正是冥界极其罕见的‘红莲之怒’的情况。‘红莲之怒’,只记载在三界典籍《混沌元纪》中,据传当时这股力量甚至差点冲破了冥界与人间的结界,最终引发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