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正飞去夏威夷了,参加他爸公司董事会的高层会议。杨尘君此时不知道在哪座山上的庙里敲钟念佛。往日的好友,都因现实种种,散落在世界各处,不知彼此。
下班后我回到空空荡荡的“家”,突然无法面对喧嚣后的宁静,人生的悲欢离合,大致如此,留下来的人得去承受这份孤寂。
我是一个不愿表达感情的人,宁愿让时间来冲淡思念着的一切。
直到尹德基给我打电话我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他说卢泽汓去矿上一线实习了两个月回惊了,我们聚聚吧。
打了个车到簋街一喝夜啤酒的餐馆,他们仨已坐们儿,心情顿时敞亮起来。
尹德基满面红光,看似十分得志,他说:“酒店把我升为厨师领班了,今天我坐庄,大家尽情吃喝!”
“恭喜恭喜,今天得把你喝到卖内裤。”卢泽汓在矿上多日,没沾够油水,拿着菜单便开始点狠菜。
“那就对了,袁正兄呢?要不是他帮忙介绍到他父亲朋友的酒店,也没我尹子今天啊。叫他过来一起。”
“去国外办事了,以后有机会再请他吧。”
“文心没来?”尹德基又问。
“她回家了。”
“回家了?还来吗?”耿浩机警地试探。
“不来了,回家结婚了。”
“啊!?”尹德基和卢泽汓同时张大嘴,下巴都快掉了的样子。这消息对于他们来说有点突然。
耿浩一脸的麻木,不开腔。
不久之后梅哥赶到,这姑娘饿坏了,一坐下包都舍不得放下便伸着五爪拿着个鸡腿大快朵颐,说凉面店里的事情刚刚规整玩完,要饿昏了。
尹德基温柔地看着梅哥狼吞虎咽,给她倒了一杯果汁,让她慢点吃别噎到。
听到付文心要跟某官二代结婚的消息,她诧异万分,包着食物的嘴一下子停止了咀嚼,跟装满粮食的口袋似的鼓着。
她慢慢放下手中的鸡腿骨,说自己一点不知情,还对我说她想哭,因为她认为我跟付文心是天造地打的一对儿,而不是她跟一个官二代,自己三观尽毁。
我说什么天造什么地打,聚聚散散,世间的事情不就这样吧。
我建议大家别讨论她了,该吃吃该喝喝。
他们觉察到了其中有隐情,便不再提付文心的事情。
耿浩没有表现出我想象的歇斯底里,只是一句话没有说,不停地喝酒,不跟我们碰杯,只顾自己闷喝。
知道缘由,我们也不阻止,只是梅哥心疼地看着她,比耿浩更难受。
尹德基拿起一只小龙虾,细致地剥好放梅哥盘子里,说:“这只真肥啊。还记得我们在镇上那会儿吗?这玩意儿沟渠田里到处都是,一到雨天到处爬,我们都不吃这个,农民都用篓子接了回去打碎了喂猪。可是一到北京这地方,一只要卖十块钱,真他娘的是天时地利造时势啊。”
梅哥客气地谢了尹德基,将那只小龙虾夹到耿浩盘子里。
耿浩推辞不要,尹德基不悦。
梅哥处于两难境地。
这时,卢泽汓起身把龙虾夹了过,说:“你们不吃给我,今天都怎么了,争来争去的,哼,没意思。”
尹德基比我们早入社会,现在事业顺风顺水,自然比较话唠,他问:“哥几个现在都住哪啊。”
“暂时住宋庄西书房,清净,就是离市区远,进个城折腾得够呛。”耿浩说。
我说:“暂时住袁正的房子,正在找房子搬出去。”
尹德基机灵了一下,说:“我租了个豪宅,在东四环,住五六个人那是一点都不成问题啊,你们跟我一起住吧。哥几个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卢泽汓问:“我也去行吗?学校研究生宿舍管得严,现在我名义上是在煤矿集团实习,但还是学校的人啊,出来住着还不自由,我跟你们一起混吧。”
尹德基大喜:“那我当然巴不得了,我们f4总算要在北京混出个头来了,哈哈。”
知道尹德基惯用夸张的修辞手法,以前说他叔叔的豪华酒店如何如何牛逼闪闪,结果就他娘的一街边小摊。
所以这次他说的大房子我们把希望值压到了原先的五分之一,只要能遮风挡雨就行了,别一露天场所就好。
刚毕业没几个钱,大家搭伙分摊点房租和水电费,也是不错的选择。
豪宅位置比较优越,大望路与四惠桥之间的一个地下室,确实够大,摆了两个双层床都还有富余。
虽然地下室空气不好,安全性差,人员嘈杂,能闻到厕所的气息,还有小虫子爬来爬去,上个厕所要走一大圈,刷牙洗澡要排队,但价格便宜啊。
要是在这区域租正规的小区,这种面积的房间少则三千,多则五千。刚进社会的新兵,只能卖肾卖血卖精才租得起。
我们一看房子,感觉赚到了,当天就搬来东西入住。
我按市场上的租房价格算计了一下,把钱放到了袁正的枕头上,这几乎花掉了我所有的积蓄。
我能想象出袁正回家看到空荡荡的房间是什么感受,也能想象出他看到枕头上的钱会有怎样的疑惑和心悸。但我必须做我应该做的事情。
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回头看看这宽敞的南北通透、“拎包入住”的豪宅,我思念的并非这里的床、沙发、椅子和豪华的彩电,而是三人曾经在这里心无芥蒂地吹牛神侃的美好日子。
这一切,都回不来了。
成长就是一个获得和丢失的过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