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灵州府,早已是一派花红柳绿的景象。
柳府的高墙内,一切井然有序,日子照旧不紧不慢地过着。
丫鬟兰梅搀扶着明显出怀的大太太走出中院,道旁花草长得繁茂,一路走来花团锦簇,景色十分宜人,陈氏看得心情大好,频频点头。
兰梅机灵,含笑说道:“肯定是大太太您身怀贵子,连草木都有感应,要赶着凑个吉祥的瑞景儿,今年咱府里的花儿开的比以往哪年都要好呢,芍药竟然还是双头的,奴婢来府里这些年还是头一遭儿遇上呢。”
陈氏听着心里舒服,含笑望着兰梅看。
兰梅乖巧,知道这话太太爱听,干脆硬着头皮往下说去,“不止是奴婢高兴,就是厨房里柴房里那些干粗活儿的嫂子大娘们也都一个个整日家念佛呢,等着您早日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嫡亲少爷出来呢。”
陈氏嘴角含着蜜,这话可是说到她心坎里去了。
她笑吟吟望着兰梅,“你这丫头呀,真是越发懂事了——虽然谢先生早就说过是个男胎,不过这脉象有时候还真的不能完全可信呢,咱先不敢拿定十足的把握,还是等孩子生出来再说吧——”
还没说完,一个身影风风火火小跑着过来,嘴里一叠声喊着:“喜事,大喜事啊——大太太呢,我得给大太太禀报——”
说着就要往中院门里冲。
兰梅一眼看出这是三姨太的小丫鬟。
顿时喝住:“你毛毛躁躁跑什么?怎么不见兰蕊出来走动?倒是你这小毛丫头到处乱闯?大太太的中院哪是你随便就能进去的?”
小丫鬟吓呆了,收住脚步低下头,喏喏地挪步过来,“奴婢是新来的,不懂规矩,请姐姐教训就是——只是我有大事儿要去禀报大太太,这事儿不敢耽误。”
陈氏摆手,示意兰梅不要为难她。
“这就是大太太,满府里谁不认识大太太呢,你倒是好,当着面儿还认不出来,你可够糊涂的。”
要是一般懂事儿的,这会儿肯定赶紧趴下规规矩矩磕个头,认个错儿,这一页也就揭过去了。
谁知道这小丫鬟偏偏心眼实,左右瞅着陈氏看了看,冲兰梅摇头,“姐姐,你何苦来诳我,大太太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呢,大太太不是才三十出头吗,应该很年轻才是,你拿这个大娘来忽悠我,我才不信呢——”又歪着头上上下下瞧陈氏,看到陈氏一身宽松家常袍子罩着身,脚上也是随意的宽松布鞋,头发更是随意地垂着,显得越发不愿相信了,“我们老爷多年轻呢,头发胡须都那么黑,腰板比二十岁的小伙子还挺直,大太太肯定也是貌美如花,比哪个姨太太都年轻,才不会是这个有了年岁的大娘呢,不说了,我去见大太太了——”
说着就要撒腿跑。
陈氏本来心情大好,这小丫鬟一番话就像一大盆凉水兜头泼下来,她傻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女人最怕的是什么,就是怕别人说自己不够年轻,不够美貌,更何况她是个大户人家的大太太啊,她丈夫身边花团锦簇地绕围着那么多比她更年轻更美貌的姨太太小妾和丫鬟,她最怕的就是有人说她不年轻了,和老爷不般配了。
兰梅哪里料到自己一番逗笑的话,竟惹出这小丫头一番不高不低的傻话,吓得她也浑身发冷,脚跟发软,恨不能对着自己打嘴巴子。
“哎哎,你回来,你个傻大姐儿,你满嘴里胡嚼什么蛆呢,这才是正正经经的大太太,瞎了你的狗眼啊,当着大太太面儿胡说八道——柳妈,柳妈,快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蹄子拉去板凳房狠狠教训,叫她也知道点规矩!”
几个婆子闻声赶来。
小丫鬟被这阵势吓傻了,这才相信一切是真的,自己闯祸了。
她赶紧跪下,砰砰砰磕头,磕了一串头,一想仅仅是磕头肯定还是挽不回自己的过错,想起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大太太您不要生气呀,奴婢是一时高兴糊涂了,就糊涂油蒙了心,您知道吗,我们三太太也有喜了,大喜啊,刚才大夫来诊脉了,是个男胎呢,都一个月了!奴婢是奉老爷的命来给您送信儿,老爷说今后我们双鹤苑的伙食大厨房不用做了,他要给三姨太专门请一个可靠大娘伺候着,想吃什么就给做什么,想用什么就去找管家拿,也不用回禀您这里知道了,您只管养着你的胎就是了。”
一看大家都傻傻站着。
她赶紧再说:“老爷还说了,还叫我们姨太太以后饮食出行都注意着点儿,熬药要在自己院里来,大夫也要由老爷亲自安排请,除老爷外就算是大太太您给请的郎中也不能去给姨太太把脉保胎,老爷说了,他希望我们姨太太母子平安!”
这傻大姐儿还真是缺心眼儿,一着急把什么都喊出来了,闻声赶来的丫鬟婆子们一个个都是人精,平时能从一句半句的字缝儿里扣出深层含义的人,听了这傻丫头喊的话,一个个都直了眼,谁都不敢说什么。
三姨太怀孕了。老爷给她请了谢先生诊脉,现在断定是个男胎。这当然是喜事。天大的喜事。可是后面那些杂七杂八的话,谁都听得出来老爷不可能叫丫鬟传给大太太的,那肯定是老爷守着三姨太,两个人高兴,一时间说的悄悄话,被这傻丫头听来了,也嚷嚷出来了。
“三妹妹有喜了——”陈氏望着兰梅,目光里除了深深的意外,就是一种透骨的愤恨。
兰梅在这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