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有事倒是个好借口,眼瞅着就是除夕,哪个殿中能无事?
阳筠不露声色,心中却十分感激段良媛。她笑着目送大家出门后,等殿中无外人时,这才问珠儿是何事。
珠儿嘴唇翕动,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滚了下来。
见珠儿这般模样,阳筠和坠儿心下大惊,没等二人回过神来,珠儿却先抹了抹眼泪,破涕为笑道:
“娘娘,钏儿姐姐醒了!”
阳筠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眼眶不由微湿。
她下意识地用手抚了抚心口,跟着“噗嗤”一笑,嗔了珠儿一眼,边站起身边说要去钏儿屋里看看。
坠儿擦了擦泪,只顾着心下高兴,竟也忘了阳筠此举不合规矩,“哎”了一声便跟在阳筠后头,也往钏儿那边去了。
路上,坠儿还不停地数落珠儿。
“好好的,你先哭上了,吓了人好大一跳!”
“憋了那么久,太过开心便落泪了。”珠儿先是抿嘴笑了笑,接着转脸看着坠儿道,“姐姐不也是先哭才说话的么?怎么只说我?”
坠儿笑着白了珠儿一眼,不再与她打诨,满心惦记起钏儿来,也不知钏儿神志是否清醒,眼、耳有没有落下什么毛病。
到了钏儿屋中,三人又落了一回泪,几位医官见了,不约而同地往外退。
谭医官却是不好退的。这事从一开始就主要是他接手,少不得要在屋子里等着娘娘问话。
阳筠却没先问病情,只顾着看钏儿落泪。
钏儿才刚苏醒。尚不能言语,也不能起身给阳筠请安,看着几人过来甚是着急。但她连转转眼珠都比往日迟缓,急得甚了便觉头疼,忍不住一直皱眉。
见钏儿有些异样,阳筠轻轻在床边坐了,安抚钏儿情绪。半晌后才叫医官问话。
谭医官行了礼,恭敬道:
“五石散之毒基本解了。现人已苏醒,应当不会再有昏迷了。如今看来神智颇为清醒,双耳能闻,双目能视。然是否能言尚需观察些时日。”
“有劳了。”阳筠轻声道。
谭医官忙匍匐在地,口称“不敢”。
阳筠觉得行走东宫的医官未免都太过小心,微微一笑,便不再理会。
回头看时,却发现钏儿脸上满是泪痕。
阳筠方才没瞧见,当谭医官提起五石散,钏儿的眼睛忽然瞪得老大。
她没想到会是五石散。想起玉叶的下场,钏儿一阵心慌,忙费力向四周张望。却发现果然没有印儿。
钏儿不能说也不能动,怒火攻心,自然急出眼泪来。
见钏儿瞪着眼睛只是流泪。屋里众人自然都猜到原因,但关于印儿已死之事却不好现在告诉钏儿。
即便再恨,从小一起的人突然去了,想来钏儿也未必好过,若因此伤感自责反倒不妥,还不如就让她先安心恨一阵子。待情况好了再对其言明。
“印儿受了罚,不便来看你。”阳筠安慰道。“待你好了再弄个清楚也不迟。”
钏儿闻言有些着急,却因此稍稍安心。娘娘能知道印儿不妥便好,待她醒来,定要把事情全挑明了,至少也要把印儿撵出去。
几人没呆上多久,钏儿就又露出疲累神色,阳筠柔声安慰了几句,便带着坠儿、珠儿又回去了。
谭医官见状,情知印儿自裁的事不能提,便悄悄退了出去,嘱咐了自己侍从并其他医官。
秋云自不必说,原就不是蠢笨的人,且平日就不爱多嘴。春桃在旁听见医官们的话,只觉脑中划过一道光亮,忽然开窍了似的。
阳筠回到正殿,与坠儿、珠儿又高兴地说了半天。
“就是不知还能不能说话。”阳筠说着又叹气,“钏儿那么爱说话,若以后再不让她说了,得多难受。”
“娘娘且宽心!”坠儿笑着劝道,“就为了好好说话,钏儿也会自己好起来。”
阳筠闻言微微一笑,笑容却十分苦涩。
珠儿忙问照料钏儿的事,又问安排什么人,又问如何轮值,又感叹饮食上必须忌讳,好歹让阳筠分了心。
才刚回过神来,便有宫人来报说段良媛求见。
段良媛只身前来,一个侍从也没带,进门后按制行完礼,便按照阳筠吩咐落座。
没等她问,阳筠倒先开口。
见段良媛不是明哲保身,远离八凤殿,反而主动上门来问,阳筠心中愈发感激,倒说了许多知心话。
“我知道你定十分关心,但内中究竟却不好对你说清楚。”
段良媛点了点头,脸上十分严肃,眼神却有三分关切。
阳筠看在眼里,心中一暖,继续道:
“印儿行为有失,我早已留意,几个侍女却不知道。想是她做了什么被钏儿发现,引印儿下了毒。印儿心虚,被我轻易诈出后,走投无路吞了块生金子。”
段良媛知道这其中必然隐了不少事情去,但阳筠所言也是实情。
而她只需要知道这些便足矣。
段良媛原也担心阳筠惹了武承肃,如今看来倒是她多心,笑着闲聊了一会儿便回延芳殿去了。
阳筠送段良媛出殿门,吩咐了午膳后,转身去书房抄经。
珠儿在旁侍候笔墨,换了坠儿去膳房吩咐午膳。
膳房的人都知道坠儿脸冷,谁也不敢问钏儿的情形,全都装聋作哑起来。
坠儿从膳房回来,迎面碰上了丁鑫。
丁鑫只跟她寒暄了几句,算是打了招呼,便往膳房去了。
估摸着坠儿已经走远,丁鑫才站住脚回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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