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英发觉二人竟在廊上喝得大醉,不禁又是心疼,又是气愤。才走出不过两步,她满心的情绪便都化作了担忧。
喝了那么些酒,势必要伤身体。而就在廊上饮酒,沈夫人知道了要担心,旁人听说了也难免背后议论。
况且如今并不是可以醉酒的时机。
燕国的消息总要传过来,周绎今日为何不痛快,迟早是瞒不了人的。他二人这般任性而为,回头定要惹人猜疑,若教周道昭知晓此事,说不定又会有什么麻烦。
沈青英越想,眉头便皱得越紧。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酒味太重的缘故,她竟觉得阵阵头疼。
待得进了内室,便见宝儿守在床边,另有两个婢女站在一旁,或端着巾帕或捧着漱盂,一脸小心翼翼等在那里。周绎则仰躺在床上,正睡得沉。
“可呕出来了?”沈青英轻声问宝儿道。
因怕吵着周绎,沈青英并没打发人先往里头说,况且她动作极轻,宝儿几个竟然不知她进来。乍一听沈青英说话,三人均被唬了一跳。
宝儿反应过来,知道沈青英问的是周绎是否吐过酒出来,便也低着嗓音,恭恭敬敬答道:
“不曾呕吐,解酒的汤药也灌不下去,一直这么睡着。”
“今儿一共喝了多少?”沈青英又问。
宝儿先瞧了瞧青英的脸色,见她并不想是要兴师问罪,这才小心翼翼道:“总有九、十坛,倒不是烈酒,只是都有些年头,后劲儿不小。”
沈青英闻言蹙眉,她犹豫了片刻,亲手接了巾帕,又命自己的贴身婢女采薇将漱盂接过,遣了先前的两个婢女出去。
待内室再无旁人,沈青英心底一直徘徊的话终还是问出了口:
“二公子醉了之后,可说了什么话不曾?”
宝儿以为她问的是周纪之事,唯恐沈青英担心,忙正色道:
“少夫人放心,二公子虽说喝得不少,心里却一直清醒着呢,连酒也没让多取,只自己静静坐了半晌罢了,想是头晕才睡着的。三公子说漏了嘴的时候,还是二公子故意带过,帮着遮掩的。”
沈青英抬眼看了看宝儿,默了几息工夫,才又轻声问道:
“可说了旁的什么没有?”
宝儿这才明白沈青英所指为何。因周绎确实一声没吭,宝儿便照实说了,言周绎从头至尾什么也没提起,直接睡下的。
沈青英面上有些难堪,有意说些什么遮掩过去,却终还是作罢了。
屋子里这几人谁不知道根底,她又何必畏畏缩缩,扯些借口自欺欺人呢?想起当初的事,再想到自己如此小气,沈青英不禁自嘲一笑,接着重重叹了口气。
宝儿心里也颇感慨,可又不好说些什么,只能装作毫不知情,对青英的反常态度也视而不见。
按说这事怪不得沈青英,还是周绎先伤了人心,并不能怨青英小气。
周绎之前被沈夫人设计,吃了加了药的羊乳,那夜里他唤的就是阳筠的名字,沈青英也曾觉得委屈。
然而她从小就是个规矩的大家闺秀,素日逆来顺受惯了,之后每每回忆起那日之事来,心里虽难免不痛快,却也并不将此事时刻萦怀。
而后二人又经历许多算计,感情与起初已不相同:周绎对沈青英更多的是亲人间相互扶持的情分,而沈青英也算看得开,虽然还是爱慕周绎,她竟认了命。
见周绎对阳筠痴心难改,沈青英渐渐收了心思,想着若能就如此陪伴终老倒也不错,并不奢望太多。如今虽睡在一张床上,二人却再未行过夫妻之事。
可就是这样静静的过日子竟也好像奢望一般。
说起来还是周纪刚离魏赴燕那两日,周绎心里不大痛快,日间去军营巡视,不知为何喝了不少酒才回。
那日沈青英照顾病了的沈夫人与傅天瑜,在前头草草用了膳,待拖着乏累的身子回到房中,便见周绎醉了酒睡在床上,宝儿也如今日这般侍立在旁。
知道周绎还未洗漱妥当,沈青英立即上前侍候,才刚给周绎擦净了手脸,便听他轻轻唤了一声“筠儿”。
沈青英闻言手上一顿,帕子也险些掉在了地上。
一旁的宝儿也是心惊,并不敢去看沈青英的脸色,也找不出什么合适的话岔过去。
正尴尬着,周绎竟又唤了声“筠儿”,之后含糊不清地说了两三句话,依稀听得出是倾诉相思。
沈青英心痛得厉害。
她早知周绎对自己无情,也早不抱什么期望,然而真的亲耳听见这样的话时,心里终还是不能好过。
更何况还有下人在,当真是没脸。
好在沈家养女有道,沈青英并不因此记恨哪个,只是自己难堪了半晌,出了片刻的神,便又继续给周绎擦净手脸。
宝儿等人登时生出钦佩之心。
婢女们倒也罢了,只想着青英受了委屈,替她觉得不平,更佩服青英能容能忍,决意从此当青英是个楷模,也要做个如此贤德的女子才行。
宝儿的心思却又不同。
那阳筠他原是见过的,虽然面若春花,却隐隐透着一股大气,年纪尚小时便不比沈夫人差多少,如今长成了,想必更清明果决也未可知。
二公子与阳筠无缘,宝儿本十分惋惜,甚至偶尔暗暗拿了沈青英比较,发觉无论相貌、气度、才思、手段,青英都逊了阳筠一大截。
心中判出优劣后,虽不敢对沈青英不敬,宝儿却时常觉得可惜,总觉得青英不是周绎的良配。后见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