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华候在外头,心里七上八下。
太子殿下一早起来脸色就不对,反倒是一旁的卫良娣,看着是在小心服侍,转过头偷着笑了几次。
崇政殿议事时,连东宫属臣也瞧出殿下面色不虞,原本一些要议的事也不敢提,才未正时分就早早散了。议事刚散,殿下就往八凤殿来。姜华刚跟着进去,迈过门槛才三四步,就被殿下轰出来了。
姜华回头打量着站在他身后的一群人,一个个都苦着脸,战战兢兢地,生怕有什么火烧到自己头上。
印儿几个过来,小声跟姜华打听究竟。姜华唯有摇头苦笑,他若是知道,也不用这般忐忑了。
他今儿一天提心吊胆的,当真煎熬。
阳筠听了武承肃的话,知道他动怒是因为她受了委屈,心愈发软了,一直的坚持难免动摇。她轻轻握住武承肃攥紧的拳头,心里愈发难安。
他的手竟然冰凉。
“到底是谁跟殿下说了什么?”阳筠轻声问道。
武承肃把双拳握得更紧。
“说与你听也好,你虽不能主东宫事,好歹心中有个计较。”武承肃冷笑一声,把卫良娣的话转述给阳筠。
原来是卫良娣把“狐狸精”的事说了,隐去她暗示众人的几次不提,一切都是仇良媛说的,把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
全都是仇良媛口不择言,而她卫良娣如何贤德懂事——她如何劝住了仇良媛,告诫其不该信些无稽之谈;如何听别人无意提起,才知道仇良媛不止在宜秋宫说了这些话;又如何心中不安,恐太子妃名声因此受损,百般思量后,万不得已告诉了太子。
最后,卫良娣还不忘狠狠夸赞阳筠一番,顺便提了阳筠送香粉给姚良媛,说香大多有药性的事。
“太子妃殿下如此坦荡,又对诸姐妹仁厚,仇良媛竟还说……”卫良娣故意一顿,见武承肃瞪着眼睛,她不敢太过,主动说道,“仇良媛还说,太子妃殿下许会调制迷情香也未必呢。”
卫良娣又替阳筠澄清,自言自语了半天,倒真像是为了阳筠抱不平。
武承肃穿衣毕,冷哼一声,抬脚就走。
忍了一整天,直到来了八凤殿,他才终于有个说话的地方。
“殿下这般生气,是气仇良媛么?”阳筠试探问道,心中却十分清楚,这都是卫良娣想借刀杀人。
那仇良媛就是个草包!东宫里那么多女眷,大家都万分小心地过着日子,她可好,平日就略嫌招摇,偏自己没什么本事。好容易想出个主意来,却又不伦不类,反被卫良娣利用了。
恐怕那些话她真的说过,甚至满东宫里乱窜,跟不少人都曾提起,真的闹大了,查起来,证人可是一抓一大把的。
但有一点阳筠想不通,仇良媛哪里得罪了卫良娣,值得卫氏费心对付她呢?
阳筠皱着眉,刚要想起了什么,就被武承肃的话打断了。
“两个都气!”武承肃冷笑道,“我倒真被她们难住了,不知怎么办才好。”
阳筠抿了抿嘴唇,正准备说话,武承肃忽然反过来握住她的手,柔声问:
“并非心中不舍,只是觉得为难,你可懂么?”
早就猜到七分,如今他把话说明,她还有什么不懂的?
阳筠直视武承肃双眼,点头笑道:
“东宫众人的记档,我才入宫就都看了。”
见武承肃有些微怔,阳筠继续道:
“卫氏一族轻易动不得,且正如卫良娣所说,她从头到尾一句闲话没有,都是劝人的。殿下再怎么生气,也只能自己闷着罢了。仇氏也麻烦,多半还是碍着严太傅,若当真罚了,恐不好相见。”
听了阳筠的话,武承肃脸色好了许多,他重重叹了口气,道:
“可卫氏把话几乎说死了,这般置之不理也麻烦。我正为此事头疼。”
还有一句武承肃没能出口:若罚了仇良媛,关于阳筠的谣言势必要散出去;倘或听之任之、放任自流,心中又实在气得厉害,更怕仇良媛以后做出愈发过分的事,甚至让众人觉得他不在意阳筠。
“殿下把事情想复杂了!”阳筠笑道,“类似的事情若发生在朝上,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这宫中女眷要的不过是恩和宠,也值得那么为难?”
“此话怎讲?”武承肃颇有兴趣问道。
阳筠略侧了脸,十分俏皮地打量着武承肃。
“这还只是东宫,众人的心没那么大,便是有什么想法,也都还远着呢,不够聪明的人只能顾着眼前。”阳筠轻轻一笑,“她两个能惹殿下动这么大的气,显见着是不聪明了。”
武承肃微微点头。
阳筠继续道:
“殿下只需做两件事。其一就是当着仇良媛把话挑明,冷她几个月,不罚她也就罢了,这便是恩;其二,殿下再去宜秋宫时,私下里好好奖赏卫良娣,跟她说已如此这般地罚了段良媛,事也就了了,这便是宠。卫良娣不是要扮好人么?那就让她扮到底罢!”
至于如何奖赏,既不能罚,原就是关了门的事,她也不需细说。阳筠想着,撇了撇嘴。
“只是委屈了你。”武承肃将阳筠那一撇嘴看在眼里,心中着实欢喜,他十分温柔道,“你放心,我定不会让她们轻贱了你!等你身子好利索了,我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阳筠闻言,脸立刻红到了脖子。她这才意识到二人的手竟然一直握在一起。阳筠急忙抽回双手,将身子转了个方向,背对着武承肃坐着,半天不敢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