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脸色更加难看。范瑗的态度很明确,她和刘夫人若谈不拢,便会让任平生和瘐侍中谈,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刘氏心中怨愤。她想想瘐侍中昨晚的交待,想想瘐家如今的尴尬处境,虽不服,也只好忍气点了头。
“小女恐怕要在家里将养一段时日了。”刘夫人语气生硬的说道。
范瑗满意的笑了笑。
这样才对嘛。想害她的宝贝女儿,至少得付出些许代价,总不能昨天她才害过人,没几天便出现在贵族世家的宴会上吧?那也太便宜她了。
郗氏对她俩的对话恍若无闻,只管拿着果子哄阿倩玩耍。
刘氏含着怒气起身告辞,范瑗伸出纤纤玉手握起茶盏,慢条斯理的说道:“本该过去探望令爱的,不巧我才回京城,旅途劳顿,精力不济,若强撑着上门反倒失礼,因此请恕我懒散,便不登门拜访了。”刘氏见她这个样子,又添了几分气,脸黄黄的道:“不敢劳你大驾。”气冲冲的往外走。
“慢走,不送。”范瑗手中把玩着茶盏,曼声说道。
刘氏正在跨门槛,听到她这一声,差点拌了一跤。
郗氏眼疾手快扶着她,把她送了出门。
刘氏草草和郗氏道别,上车去了。
郗氏送客回来,颇觉好笑,“小姑,刘夫人被气坏了。”范瑗哼了一声,“气坏了才好呢,谁让她不会教女儿的?她女儿差点害了我女儿,我还跟她客客气气的不成?”郗氏叹息,“多年没见,小姑你还是老脾气啊。”想想自家小姑的性情,又是笑,又是摇头。
护送范瑗回来的那两队骑兵是陵江王妃的人,见范瑗平安到家,他们便回王府去了。郗氏这做主妇的很周到,将范瑗带来的马车、车夫一一安顿好,逗弄着小外甥,跟范瑗商量,“小姑,你和阿令住一起,好么?”
一直神态自若的范瑗,这时却紧张起来了。
“阿嫂,我……”她犹犹豫豫的,不知想说什么。
“怎么了?”郗氏奇怪的看着她。
范瑗勉强笑了笑,“阿嫂,我……我多年没见阿令了……”她明亮的眼眸暗了暗,揽过阿倩轻轻拍着,“阿倩是我一手带大的,阿令却不是,从小我便把她送回宣州了。阿嫂你说,阿令会不会……会不会……”
“阿母。”阿倩眷恋的靠紧了她。
郗氏这才明白范瑗这是又想见女儿,又怕见女儿,不禁为之心酸,“小姑,把阿令送回宣州不也是没办法么?胡人兵临城下,江城只有数百名老弱残兵,城池铁定守不住,你和妹婿是舍不得阿令和你们一起葬身战火之中,才送她回去的啊。”
“可是,之后我想方设法去接她,总是接不出来……”范瑗在阿倩的小脸蛋上亲了亲,黯然神伤,“有时是辛氏不放人,有时却是阿令不愿意,阿令在刺史府也不知过的是什么日子,不知会不会怨恨阿父阿母……”
“应该……不会吧……”身后传来少女迟疑的、略带踌躇的声音。
范瑗听到这清脆柔美的少女声音,身子颤了颤。
鼓足了勇气,她方才慢慢转过身。
眼前是一名年方十四五岁的少女,身材修长,腰肢纤细,一张脸蛋晶莹雪白,嫩的能掐出水来,眼睛大而明亮,温柔灵动,鼻子小巧挺秀,最好看的是她那张花瓣般的嘴唇,从那张嘴唇中说出来的是天籁之音,可真好听啊。
“阿令。”范瑗嚅嚅着,冲任江城伸出双臂。
“阿母。”任江城忽然哽咽了,飞奔过来,一头扑到母亲怀里。
母女二人紧紧相拥,流下热泪。
范瑶是和任江城一起过来的,这时也从堂后走出来,眼泪汪汪的。郗氏也心酸落泪,招手叫过范瑶,“阿嫣,这是你小表弟,他大名任启,小名阿倩……”范瑶伸手抹着眼泪,“小表弟在哪儿啊?”郗氏和范瑶母女泪眼朦胧找着阿倩,找半天没找着。
任江城和范瑗正紧紧相拥,忽然觉得不对劲,低头往下看,只见一位漂亮的小正太用力想要掰开她和范瑗,小脸憋得通红,“我阿母,我阿母……”
任江城看着他那张精致可爱的小脸,很是入迷。
范瑗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啼笑皆非。
郗氏和范瑶这会儿眼泪终于擦干了,也找着阿倩了,见此情景,不由的大乐,“阿倩见有别人抱着他的母亲叫阿母,不愿意了呢,对不对啊阿倩?”
任江城和范瑗相互看了一眼,目光中既有眷恋,又有些不好意思,不约而同的松开了对方。任江城蹲下来笑mī_mī看着任启,“阿倩,我是你阿姐,知道么?快叫阿姐。”任启还生任江城这个入侵者的气呢,撅起小嘴不肯叫,任江城对着范瑗是有陌生感的,对着任启这漂亮的小正太就自在随意多了,笑嘻嘻的逗他,“叫不叫,到底叫不叫?阿倩,你不叫阿姐,我呵你痒痒了……”手伸进嘴里呵了口气,做势要往任启胳肘窝里伸。
任启转身便跑。
他人小腿短,跑起来却很快。
任江城满屋子跑着追他,任启一开始拼命跑,后来却咯咯咯的笑起来了,任江城伸出胳膊把他抱起来,响亮的在他脸上亲了亲。
任启觉得脸上有些痒痒,撅撅小嘴,伸出胳膊擦了擦。
“阿倩,阿姐亲你,你不高兴么?”任江城笑吟吟问他。
“就是,是你阿姐呢,她亲你都不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