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牛施礼赔话,对方默然不语。黑乎乎的一团影子向前缓缓移动两步,让老牛有些慌张,正要再开口,一只手已经扶在他肩头。
“辛苦了,老牛!”宁泽有些伤感,温言说道。
......
老牛愣住半晌,忽然紧紧抓住对方的手:“二郎——”语音微颤,心神激荡不已。
“嗯!”宁泽微笑点头。
五十多岁的老牛,一瞬间竟哭了。
吓得小七不明所以,急忙跑到后堂,告知那些做工的师兄们。大家一起跑出来,见老牛正扶着宁泽手臂,咧嘴流泪。众人认出是宁泽,啊哈一声,一拥而上。
闹了半天小七才明白,这是大东家到了。
机灵的小七立马决定,撒丫子就跑,跑到宁家去报喜讯,这是可以讨赏钱的。
“老主母、二娘子!”气喘吁吁的小七叩开宁家大门,二话不说冲到上房院里大声喊道。
“谁啊?”正在厨房忙活的柳清思急忙出来,李氏也开了门:“甚事,慌慌张张的?”
“二爷,二爷他回来了!”小七笑道。
“二爷?”李氏愣了一下,迟疑问道:“你是说二郎回来了,你没瞧错?”
“瞧老主母说的,小的哪会瞧错?牛伯看见二爷都哭了,呵呵对了,二爷他还穿了官服哩!”
“咣!”南厢房的大门猛然紧闭。
李老太太一时间手足无措,颤颤巍巍在原地打着转,口里不住念叨二郎二郎。还是牛嫂带着人赶来扶住李氏,又乐呵呵地塞给小七一把钱。
柳清思把自己关在屋里,心头又是慌乱,又是心痛,这个男人终于回来了。那是她日夜思念,不知多少次盼着他,等着他。如今这一切竟成现实,却让她不知所措,忽然想起这许多往事......
似乎外面又热闹起来,一大群人拥到院子,叽叽喳喳的。柳清思心情本就慌乱,这时候哪里听得清外面人们说什么?如果她愿意,轻轻把窗户掀开一个小缝,定能看到宁泽站在院子中央,一边应付大家的笑脸,一边在努力寻找什么。
可是她居然脸烧得厉害,根本不敢去偷看,反倒离得更远。
然后又是一片寂静过去,柳清思听到李氏的房中一声大哭,那定是老太太看到儿子,悲喜交加的哭声了。眼泪也从她眼角扑簌簌掉下。
好半天没有声音了,不知道那边说了些什么。
她竖起耳朵想听听动静,可是听了半天,什么也没有。
正在心里忐忑不安,犹豫要不要出去,忽然房门吱吖一声开了。柳清思心跳骤急,坐在床沿,忙把身子朝着墙壁。
那脚步轻轻走进,没跨一步,柳清思都听到自己胸膛咚咚的剧震,小脸涨得通红,双手绞在一起,坐立不安。
一双手毫无征兆地拢了上来,从后面把她紧紧搂住:“清儿!”
柳清思娇躯一震,那梦萦魂牵熟悉无比的浓烈气息霎时布满全身......
宁泽从后面把她紧紧抱住,分明感受到柳清思的颤抖,他闭上双眼,将头挨上她的颈根,喃喃说道:“可苦了你!”
柳清思哪里还能把持得住,猛然回身,双手一把搂住宁泽脖子,伏在他胸膛大哭起来!哭声里,是无尽的委屈,无尽的相思和无尽的酸楚。
宁泽无言,只能轻轻抚摸她的脊背,任由怀里这个女孩儿尽情发泄。想到伤心处,自己也忍不住潸然泪下。
一切他都听说了。
被抓走那天,柳清思在家里床上一直昏睡,等她醒来,顾不得脖颈疼痛,疯了一样拔脚冲向家门,却被柳大洪叫人拦住。第二天消息传遍整个湖阳,原来宁家二郎竟被州府衙门的解差给抓走!
晴天霹雳把柳清思打击得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几天,终于在浑浑噩噩之下,听到屋里传来陈文锦阴测测的笑声:“如今老子已报了仇,你家闺女到底如何处置,那也须看老子的心情......”
柳清思一个激灵,终于清醒过来。怒火满腔的她红着双眼,从枕头下抽出剪刀就要去找陈文锦算账。却被一直守候在旁的母亲张氏死死拦住,终于才没酿成大祸。
回头父亲柳大洪又变了嘴脸,过来假装心痛地跟她说道:“原来宁泽那厮是个私通匪徒的配军,如今被官府拿住,轻则终身发配永不回来,重则就是杀头抄家啊。幸亏我儿只是跟他订婚,还未成亲,一切来得及转圜。为父已经替你安排好了,我这就去宁家把亲退了,过上几日,咱们还是跟陈家——哎呦死丫头,你干什么?”
他话未说完,柳清思如同一把剪刀抵在自己脖子上,满眼怒火瞪着父亲:“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叫你人财两空!”
急得柳大洪跳脚,却又不敢硬来,只得好言相劝苦苦哀求,只求这姑奶奶把剪刀放下再说。
柳清思却出奇的平静,问道:“爹,宁郎的确回不来了?”
“废话,都成匪徒了,还能回得来?儿啊你听爹一句——”
“那好,女儿既与他有了婚约,那便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一边说,一边腾出另一只手,将头上首饰除得干干净净,又把两只鞋子褪下:“他被捉走那日,我已跟他在伞行楼上拜了天地,这一世的夫妻,是改不了的了——”
不等目瞪口呆的柳大洪反应过来,柳清思又道:“多谢爹爹养了女儿一十七年,今日女儿便要辞别爹爹母亲,去做宁家媳妇。若是爹娘看承,便遂了女儿心愿,莫来吵闹;若不,女儿便是立刻下到九泉,也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