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治寅一天都没有回来,听棋去太医院好几趟也找不见宋真和杜腾。
一整天下来,杳无音信。
陆玑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储秀宫变得异常沉默,连小郡主都不停地举着一根手指要雪背噤声。
所有人都知道陆昭仪在等一个十万火急的消息。
陆玑手里的杯子就这么落了下去,“砰”的一声,像在安静的屋子里投了一枚火枪,心里的烦闷一点即燃。
陆玑还魂似的这才发现还没等杯子递到桌上自己就松了手,于是摇摇晃晃地伸手俯下身去。
“哎呀小主!”菱歌赶紧过来扶起她的身子,“小主仔细伤了手!”
可惜晚了,一枚尖锐的碎瓷片已经扎入了陆玑的手掌,殷红的鲜血在掌心像朵红梅般绽放。
“小主!”菱歌瞪着眼抓起她的手腕,吓得不轻,“快来人啊!小主扎破手了!”
“我没事。”陆玑看着自己手心里的那朵梅花平静地说道。
侍书银漪闻声而来,手忙脚乱地拿绢子擦拭陆玑的掌心。
可就在触到她掌心的一瞬间,陆玑忽然紧握拳头,身子软软地倒在了菱歌怀里。
“小主!”这下几个人都慌了手脚。
“这是怎么回事呀!”菱歌急得哭了出来。
“快,菱歌快去太医院找太医!”银漪推了推菱歌,把她从陆玑身边拉开,自己扶住陆玑的身体。
菱歌拿袖子擦了擦眼泪,连忙应了声“是”。
“这可怎么办?这碎渣子还在手里呢!”侍书用力地掰着陆玑紧握的手,却是怎么也掰不开。
陆玑的额上浸了一层细细的汗,眉头紧皱,脸色苍白无力。
血水顺着拳心的缝隙流了下来。
侍书吓得也流出了眼泪。
“出什么事了?”听棋拉着小郡主进来问道,看到眼前的情形吃了一惊。
“姐姐!”小郡主爬上榻哭了起来,“姐姐怎么了……”
“我、我去找太医!”听棋腿像打了结似的转了个身。
“菱歌已经去了!你快去找皇上!”侍书想起上一回陆玑的嘴张不开,也是赵治寅帮忙解决的。
银漪抱着陆玑,哭得泣不成声。
“怎么突然就这样了……”银漪哭喊道,“刚刚不还好好的吗!”
小郡主嚎啕大哭。明玉晓桐几个大小宫女听见声音也都赶了进来,吓得推推搡搡地赶紧去准备毛巾布帛和热水。
侍书无声地流着泪,坐在脚踏上沉默地守候着。
门外已经是夕晖昏黄,几朵红色的云团垂挂在宫墙上头,像一团团的火。
听棋回来了,跑得气喘吁吁,“八宝……八宝说皇上在文渊阁和内阁议事,我、我找不到皇上。”
看见陆玑依然不省人事,听棋一屁股坐在门口哭了起来。
“听棋……”小郡主跳下来摇摇晃晃地走向听棋搂住了她,“姐姐不会死掉吧……”
“呸呸呸!”听棋狠狠地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叫你乱说话!小主才不会死呢!”
屋里像被浇了一壶沸热的滚水,嚎声不绝。
侍书已经将丝绢用力地塞进了拳头缝里,青色的绢子硬生生地被染成了朱红色。
死是不会死的,可她多心痛啊,看着陆玑昏厥时仍蹙起的眉头,她就知道她有多疼。
可尽管那么疼,她也不肯放手。
侍书心酸得眼泪不停掉。
“太医来了!太医来了!”菱歌终于带着太医赶了回来。
“陈太医!”侍书赶紧替他让出位置,“陈太医快来瞧瞧!”
陈太医摇头,“还请几位姑娘将陆小主挪到床上去。”
侍书银漪这才发现她们竟然都忘了把陆玑放到床上去,宫女们赶紧上来帮忙。
“朕来吧。”赵治寅的声音像风一样从门外传来,坚定而有力。
他快步上前,在银漪的帮助下一手托住脖子,一手伸向膝下,越过地上许久没有人收拾的茶杯碎片,将陆玑抱向内间。
赵治寅走得脚下生风,却相当稳健,众人赶紧跟上去。
赵治寅轻轻地把陆玑放在床上,动作温柔得像在呵护一朵盛开不久的花。
陈太医立刻上前捉脉。
“这是怎么回事?”他皱着眉,看她手里紧握的沾满血迹的丝绢。
“小主捏着茶杯的碎片不肯放手。”菱歌红着眼睛哽咽地说道,“都是我没看好小主。”
赵治寅看向陈太医:“她怎么样?”
“陆小主受了暑热,又是急火郁积,陡然受了刺激便发作攻心,这才会昏厥过去。”陈太医诊断道,“我开几副方子,请各位姑娘立刻去煎药。”
“是是是。”宫女们忙不迭地应着。
“爱哭鬼,鼻涕虫!跟我出来!”听棋把还在抽抽搭搭的小郡主拎了出去。
赵治寅在陆玑床边坐下,捋了捋她额上被汗水沾湿的几缕头发。
双眉紧蹙,鼻挺如山,唇线紧抿。这神情可真倔强啊。
明明心里急得要命,却决意不说出来。
明明痛得要死,却不肯放开手。
赵治寅的心里涌上一种莫名其妙的悸动。
他把那只紧握着碎片的手包在自己的掌心里。
她的手纤细小巧,正好能被他的大手掌包裹得严严实实。
他看着她的脸,产生了一种极其诡异的想法。
若是他能保护她就好了,像这样紧紧地包裹住,把伤害都抵挡在外。
她为什么要那么倔强呢?他愿意保护她啊。
你何必如此逞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