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晟坤宫,江灵兮拐了个弯儿,先去督移监把这次回宫后小皇帝的赏赐、各宫的礼物,以及回江府时将要带出去的物品清单,找相关人员一一作了核对登记。
再往新住处走的时候,路上从后面被人叫住,江灵兮转脸看看,恍惚就觉着十米开外正朝自己走来的这个男人有点眼熟,再走近些,确定是丞相李盈的时候,不禁也是吓了一跳。
看来自己不在宫中的这一年多时间里,小皇帝的确做了不少工作。如今李盈手中的权势基本都被架空了,只剩一副空壳子的他,整个人已经失去了昔日万人之上的气场。江灵兮有一种感觉,脱了这身官服,把他扔到公园里经常在树底下下棋的那帮老大爷堆里,真不一定能一眼找出来。
李盈走到江灵兮跟前,甚至还客气地朝她拱了拱手。饶是如此,就如同以往每次见他时那样,江灵兮脑子里闪过的第一道画面,依然是那年除夕宴上,他咄咄逼人地令小皇帝答应韩锦与杰哥儿过招,致使杰哥儿险些受伤的情形。并没有因为自己后来和李旻成为朋友,或者他此时此刻对自己的客气,而有任何的改变。
李盈见她只是笑笑不语,甚至都没有问一句叫住她是不是有什么事,便有些无处开启话题的尴尬。短暂的冷场之后,才有些没话找话似的,以长辈与晚辈之间闲话的语气对她笑道:“昔日常听小女提及江大人,每每赞赏不已,如今小女入宫封了贵妃,而江大人亦是荣宠正盛时,今后常来常往……”
他一开口,江灵兮就知道他打的什么谱了。看来看副空壳子是不会轻易甘心,不声不响就退出历史舞台的。
只是要抓住李旻这条线,搭上她,来给自己创造机会东山再起,在江灵兮看来,却有些病急乱投医的味道了。也不知这一年多来到底在小皇帝手底下受了多少打击,江灵兮竟有些同情他了。开口打断道:“我与令嫒相交,是一开始她到宫里来时,有一部分时间是由我来负责接待的,后来的接触中,才发现彼此志趣相投,渐渐成了关系不错的朋友。虽然我们没有明确地讨论过这个问题,但我有这个自信,我们之间有这种默契,彼此都想珍惜这段水到渠成的友谊,既然一开始没有带着功利性的目的,今后也就没必要再沾上功利心。”
对于这种图样图森破的想法,李盈心里即便有一万个吐槽,面上还是只能不动声色地笑道:“江大人与小女的情谊固然令人佩服,然则老夫以为,既有水到渠成的缘分,那么再进一步,锦上添花岂不更好?”
江灵兮咽下卡在喉咙里的两声冷笑,并未顺着她的话题给与肯定或者否定。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突然问道:“令郎一向还好吧?”
李盈的表情果然僵硬了一下下,虽然他并不只有李昂一个儿子,但他知道,能被江灵兮在这种氛围下提起的,就只有曾与她有过过节的李昂。提到这个,就是要划清界限的意思了。
然而李盈这只老狐狸,有着多年来在官场上历练的厚黑学打底,面上的僵硬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继而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江大人不提,老夫差点也忘了,当时犬子顽劣,差点得罪了展家,若非江大人及时阻止,想必后续也是一地鸡毛的烂摊子。为此,老夫本该亲自登门道谢,奈何事后不久江大人便改了身份入宫,这才一直没有机会。在此先口头补上。”
说着,真的恭恭敬敬地朝江灵兮作了一揖,“这几日有机会再去府上拜访,顺便连令尊高升的贺礼一并送上。”
江灵兮有够无语的,这李盈,是铁了心的要拉她这一道关系了吗?居然连江麓都惦记上了!她一向对这种工于心计、口蜜腹剑的小人极为反感,当下脸色沉下来,声音也冷下来,不客气道:“家父未必就欢迎你,毕竟你曾经处心积虑,差点伤了他最疼爱的一个儿子。”
“哦,那是一场误会……”
李盈这幅张口就来,轻描淡写的样子,彻底激怒了江灵兮。
“李丞相!”她大声打断。
正要继续说下去,却听一个声音温和地问道:“李丞相在与小女聊什么呢?”
江灵兮转过脸去,正好对上江麓的视线,江麓立即给她一个安抚的眼色。
李盈脸色变的也是够快,立即对江麓拱手道:“正说到令嫒与小女之间的情谊,以及近期要去府上拜访,恭贺江大人高升呢。”
这个江大人就是指的江麓了。江麓客气地回礼,“蒙丞相屈尊,江某的荣幸。”
余光瞥见江灵兮欲言又止的,又是一个安抚的眼色,接着与李盈寒暄几句,友好道别。
转过身,江麓才问江灵兮,刚刚到底和李盈聊了什么。
江灵兮没好气地把李盈刚才的话复述给他,江麓感慨道:“如今你成了炙手可热的红人,不光李丞相,后宫也有不少来替家里探路的吧。”
江灵兮想到昨儿那些堪比选秀现场的美人儿们,愈发对李旻敬重起来。
江麓又有些担忧地看看女儿,语重心长道:“你个性耿直,又涉世未深,看不清人情场上的险恶,就很容易陷进去。其实对于刚刚这样的示好,自己心里有一杆称就可以了,不必一味回绝,至少在大面上维持好关系,适当地圆滑些也有利于保全自己。”
江灵兮点头,她当然懂得这个道理,只是牵扯到杰哥儿,才有些关心则乱。被江麓这样一本正经地说教,便起了玩儿心,调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