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者,尔虞我诈。
【昭和八年二月初一·血阳城都护府】
“终日打雁,没想到这次却被雁啄了眼!”
纳兰竭磨堂而皇之地坐在大堂的主位上,手里提着一根毛笔,手腕一拧,写下了最后一个字,同时假惺惺地唉声叹气道。他的人生从小就充满了欺骗与背叛,作为纳兰皇族中“烽火连城”四大公子中的“烽”,也是纳兰皇族,或者说整个建州奴儿部的第一王位继承人。他从出生的那一天起就无时无刻不处在死亡的威胁之下。有太多的人想要除掉他了,他的三个弟弟,三十个侄子和三百多个有皇室血统的家族武士,以及其他想夺取正黄旗的正统统治的其他各旗勇士。建州奴儿和其他任何政治势力都不一样,“九子夺嫡”用杀人的手段证明自己的实力是他们这个种族一直以来的传统。这个种族中,没有秩序,没有规则,实力与奴役构成了看似森严牢固其实极端脆弱的社会结构。纳兰竭磨就从小生活在这样的社会结构的核心之处,每天面对着被杀被鸠的生活,一根扫帚,一盏油灯,一支毛笔,一方砚台都能成为慢性毒药的源头。这样的生活让他学会了利用一切人,不信任一切人,用谎言面对一切人。
长此以往,他的性格就变得如此扭曲。无论他的心里怎么想,表面上都是一副假惺惺的作态。刚才的那句话也许是内心中最真实的一种感悟吧,可就算自言自语地说出来,依然一副假惺惺的样子。
他脸上的肌肉,早已因为长期的假笑,变成了面具一样的画皮了,他甚至自己都很难操控这些白嫩的皮肉。
“大人,蝎大人到!”这个时候,一只小太监从角门里钻过来,在纳兰竭磨面前跪下了,恭恭敬敬地禀告道。
“那潘大人呢?”纳兰竭磨将视线从桌案上移开,将手中的毛笔轻轻插入笔筒之中,和颜悦色,或者说装作和颜悦色地问道。
“潘大人已经在路上了。”小太监如实回答。建州奴儿是风源大陆上已知的唯一一支广泛训练和使用太监的部族,八旗部众只要能混上“萨拉布特”这个称号的,就可以蓄养太监了。建州奴儿的太监,从来都不是建州人,而是四处掳掠来的奴仆。
“下去吧,准备迎客。”纳兰竭磨随意地一挥手,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底下的小太监“喳”一声之后飞快地逃离这个吃人的恶魔。纳兰竭磨为了保养自己英俊的容颜,每个月都要钦点一位小太监活刮而食,当然那位倒霉的太监,一定是这个月里做错事情或者不讨主人喜欢的那个。
过了三两分钟,小太监伺候着两位人高马大的中年男子进了这间冷清的殿堂。赵亡国失踪后,整座都护府不知怎么就变得如同陵墓一样冷冷清清。仿佛那些南人侍女家奴都在一夜间蒸发得干干净净。这种冷清的感觉在廿八日后,就加倍地体现出来。两个大男人进了这大堂里,也不由得将手抄在袖子里,任凭肩膀微微地打着摆子。
“这天冷了呀!”那位蝎大人吸着鼻涕说道,他是一位体格健硕的武士,浑身重甲也包不住他那一身高高隆起的肌肉。
“是啊是啊。”那位潘大人附和道,他曾经是赵亡国的手下,因为擅长阿谀奉承被纳兰竭磨一手提拔上来。长期在南国衙门里尸位素餐,让他的身材变得圆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只立起来的大号鸟蛋。
两人走上前来,潘大人规规矩矩地给纳兰竭磨弯腰行礼,恰当地表达出对上级的尊敬。蝎大人却不然,为了对得起他脑后的辫子,他必须跪下来给纳兰竭磨磕头。建州奴儿和南北两个帝国的文化都不一样,跪拜礼这种在南北帝国都只是面对皇上的礼节,建州奴儿这里成了面对任何上级就必须行的大礼,这一点就充分显示出他们“奴儿”的特性了。
“这次叫你们来,就是商量接下来的对策。”一番礼毕,纳兰竭磨没有再客套上半句,直接抛出了这几天一直困扰着他的问题:“今天就是二月初一了,这禁武令的告示,贴还是不贴?”
“这个……”两人都被纳兰竭磨一句话问住了,相互瞪着眼,挤眉毛努嘴角互相使着眼色,都不愿意首先回答主人的问题。这个问题他们二人不是没有想过,也并非没有答案,只是这个答案是建立在让主人不高兴的基础上的,那么它甚至比没有答案更糟糕。
“蝎中举,你来说说。”纳兰看着他们两人挤眉弄眼了半天也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心想:“这两人不会是用眼睛和鼻子来思考的吧?这会儿怎么不见他们动动脑子?动眼睛动脸解决什么问题?”等了半天也没个答复,只能自己先点将了。
“这个……奴才觉得还是先别……哦不,如果大人要贴,只要一声令下奴才……奴才就是冒着再大的危险也贴了……”蝎大人慌乱之下有点语无伦次。他慌乱的源头,不是因为这告示贴不贴对血阳城对北国军力对正在进行的战争有什么影响,恰恰是因为他到现在还没有摸清楚纳兰竭磨的意思。作为一个奴才,不能揣摩上意简直就是最大的失职,蝎大人为了自己协指挥使的位子,可不会管自己说出的屁话,会给建州奴儿部,会给北方军团,会给弥漫整个风源大陆的战争带来什么影响,他可不懂如今的血阳城已经成为整个北方帝国战线上最薄弱的一环,要是这里闹了暴动,那么整个南下战争,都有失败的危险!
“大人,臣斗胆一言。”圆胖型的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