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旧的车轱辘在黄土地上划出一道道清晰可见的痕迹。
瘦弱的老牛时不时的被那吱呀声吸引着回过头去,斗大的眼珠子正不断的乱转,伴随着低沉而又慵懒的轻唤,仿佛是在提醒着身后的少年,那载着肥胖女孩的车驾,已然摇摇欲坠。
女孩在车上安坐着看书,少年有些不耐烦的轻挥着草鞭,催促着老牛加快脚步。
不管车驾是否会坍塌散架,千佛山的晚钟,早已是近在咫尺。
仿佛是感受到了老牛的嘲弄,北宫馥合上了书本,莞尔一笑道:“这车快散架了!”
“无妨,我可以背你!”
“嗯。”
流水潺潺,从远处传来一阵声响,柳尘示意老牛加快了脚步,这千佛山中,太过于安静,自打进入佛城地界,柳尘二人都有好久没见到人影了。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从远山深处而来的溪水不断冲刷着光洁的石块,溅起了丝丝水花,蜿蜒曲折的河道里,是随处可见的清澈见底,这水是暖的,如同佛的慈悲,冰雪从来就没有光顾过这个地方。
“这位大师,我找苦行!”
柳尘将老牛拴在了道旁的小路上,回头看了一眼正读书读得入神的北宫馥,轻笑着摇了摇头,他走向了山脚下的草庐。
草庐里坐着一个年轻的和尚,说他年轻,也不尽然,那张脸颊十分俊朗,可是当他抬头看向柳尘,透过他眼角的光,柳尘仿佛能看到他眼中的沧海桑田,没有佛宗独有的慈悲,年轻的和尚一脸的漠然苍凉。
等了很久,柳尘依旧保持一副礼貌的微笑,年轻的和尚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便再次低头,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柳尘满心疑惑,正要转身退却的时候,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年轻和尚身前的石桌之上。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若是在半年前,柳尘是不会认识这首诗中的大部分字,每天在北宫馥身边耳濡目染,现在多多少少也能明白了这首诗的意思,深深的看了那年轻和尚一眼,柳尘轻轻的拱了拱手,便安静的退出了草庐。
所谓内行看门道,那石桌上面的刻字足显这年轻和尚的修为高深,换做柳尘,以目前的实力,是绝对做不到的,以指为笔,以气为墨,至少贯通了双脉。
“柳师弟!”
一转过身,柳尘便看见了一脸笑容的大和尚苦行从山间小道而下,朝着自己走来。
柳尘面露笑意,加快了脚步迎了上去:“大和尚,我还正想着该怎么找你呢。”
苦行来到柳尘身边,抬手示意他稍等,旋即自己站直了身子,远远的朝那草庐中的年轻和尚双手合十,高唱了一声佛号。
“我师兄!”
见柳尘疑惑,苦行压低了声音,拉着他来到僻静处解释到:“师兄喜欢安静,咱们在这边说话。”
“哪个师兄?”
“千佛山大师兄!”
“原来是苦禅师兄,可他为何……”柳尘一脸恍然大悟,天玑坤榜天下第二的名头可是如雷贯耳,整个书院,可没人不认识千佛山的大师兄苦禅,曾听陈晟师兄说过,若真要比斗,陈晟想赢他都很困难。
“每日黄昏,师兄都要来这里听晚钟,这间草庐也是师兄自己搭的。
”
“刚才我看到石桌上的诗句,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来了?”
“方才敲着大钟,首座大人告诉我有客人来找我,我正好奇有谁来找我,一下山,竟然是你,真是,你怎么来晋州了?”苦行的目光落在了远处的北宫馥身上,稍稍瞥了一眼又道:“那位是和你一起的。”
“首座大人当真是神机妙算,这位是我同伴,北宫馥。一切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咱们再详细说。”
“北宫?灵族人?”
见柳尘点头,苦行也不做多想,顿时接着柳尘先前的问题回道:“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你也看到了,我这师兄,是个痴人啊。”
原来,这千佛山大师兄进入大悲寺的时候,已经十七八岁了,比苦行苦难都要晚很多,那时候齐州边塞一小城闹蝗灾,连续两年颗粒无收,后来又遇上了暴乱,虽然很快就被镇压下去,可是那边塞小城也基本变作了一座死城。
苦禅本来是城中一书生,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妻子,那一年两人刚刚完婚,原本是想等到琼林宴文比金榜题名之日,便带着自己的妻子去往长安,过上幸福的日子,可是灾难总是来得这般突然,乱匪暴乱之后,没有粮食,便开始杀人取肉,苦禅的妻子为了保护他,被乱匪们糟蹋之后剁成了碎片,躲在地窖里的苦难亲眼看着那些个乱匪将自己妻子的血肉食尽。
忘不了妻子临终的嘱咐,苦禅一路颠沛流离来到了晋州,机缘巧合之下,便进了千佛山剃度出家,因为每每参禅之时,佛祖法相都会被妻子的音容笑貌所取代,那种痛苦让苦禅生不如死,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悲愤之中的苦禅生啖自己的口舌,立誓从此不再言语。
听完了苦行的讲述,柳尘的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想起了刚才看到苦禅的眼睛的时候,柳尘一阵唏嘘,到底需要怎样的折磨,才会让一个人变得这般苍老如斯。
听着千佛山的晚钟,凝望着家的方向,他曾想以满腹经纶来度化这个荒乱的世道,最终,即便高唱梵歌,却始终都无法驱散自己心中的阴霾。
“自打修行开始,书院的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