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有白一峰的话,左胤这一整天,都没有怎么认真听课,只是草草地做了些笔记和讲义,这对于他而言,很是罕见。
陆子龙倒是目不转视,反正对他来说,左胤如何与其他人处理关系,自会有办法。
作为朋友或者兄弟,要做的,就是相信。
好不容易等到下午课下,左胤匆匆赶去了两个人约定的地点,那是他和白一峰第一次相遇的地方——讲武堂门口的石碑。
石碑之上,“武以安邦”四个大字,一如既往的豪放不羁。
字迹宛若刀劈斧砍,冷厉无比。
一切,仿佛从头开始。
现在是讲武堂正常的教学期间,来到这里的人很少,师生们大都在教学区域。
左胤一路疾步而走,到达的时候稍稍有些气喘,然后他看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身着银白色的讲武堂校服,眉眼一如既往的粗粝与耿直,只是眼睛里,少了几分从前的贱贱神色。
白一峰。
白一峰听到左胤的脚步声,慢慢的回头。
两个人互相注视着彼此,都有些唏嘘。
将近一个月前,他是白氏一族的普通族人,却由于天赋不错,得到了参加讲武堂考验的机会。
而他,则是苍南火虎的队长,经历血战和千里路途,来到讲武堂。
命运,似乎在无形之中,通过一把刀,将他们联系起来。
后来的发展,却有些无常。
白一峰的脸上,现在多了几分稳重。
他看着左胤,轻轻地道:“和你的那两个朋友比起来,我是不是显得有些窝囊?”
左胤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是为了白荨,才不得已。”
白一峰有些感慨,“窝囊,就是窝囊,像我这样的普通人,想要在汴安城中讨生活,必须得看别人的脸色,但是,陆子龙的姑姑,是太子殿下的爱妃,卢慕楚,是北地的殿下,你觉得他们两个人,需要在意别人的家世吗?”
左胤默然。
白一峰慨叹道,“所以说,这个帝国,表面上看起来,经过努力可以得到你想要的,就像秦郡的都督沈沐风,但是想凭借一己之力,来改变命运,没有几代人的努力,是无法做到的,因为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沈沐风的妻子,可是博陵崔氏族长之女啊。“
左胤无言以对。
对于这些,他也只是有所听闻,但是切实的感受,却不算多。
不过,就他在讲武堂的所见所闻,明明获得刀剑之徽的学生,都是帝国未来重点培养的对象,按理来说,都应该有各自的傲骨才是。
但是,在欧阳舜表达态度之后,除了陆子龙,所有人都对左胤敬而远之。
不约而同。
包括同为五宗,但不是嫡系子弟的崔如海。
这种权势,便是洛川欧阳氏的底蕴。
左胤有些沉默,但还是开口道:“我不知道世族是什么样子,我从小出身在南疆的一个小城里面,那里每到春天的时候,便会有大片的风语草,就是我送给白荨的那种。”
“在以前,我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够好好采药,攒够了钱,再去大点的地方学医,将来做个医师。”
左胤的嘴角,有着一丝无奈,“可惜没有想到,现在却拿起了刀来杀人,不过,我不后悔。”
他的脸上,闪烁着异样的神采,“在殇龙关下,我亲眼见到队伍里的前辈身死,几个时辰之前,他还在认真地交你如何处理佩刀,结果就在你的面前,如同漏气的皮囊一样被击破。”
“所有在那个时候,我深深地想要学武,为了将来有一天,再遇到这类情况的时候,没有人,能在我不同意的情况下,去动我想保护的人。”
“我也见到了很多的风景,殇龙关下,有人驾驭云龙,有人一脚踩死归一境的强者。”
“我在渝都,碰到了喜欢的女孩,虽然只是萍水相逢,但是终究欣喜,我还在秦山山脉之上,见到了千里冰封,在这里,我又遇到了很多朋友,你,陆子龙,卢慕楚,还有白荨,苏若晴,还有很多。”
“见的越多,我越不想死,因为我知道,还有更多美好的东西让我去体验。”
“正应为不想死,正应该经历过生死,所以我想活得精彩一些,活得快意一些。”
“就我所了解的,陆子龙和卢慕楚两个人,之所以愿意和我做朋友,不是因为他们的家世,而是应该他们本来就是那样的人。”
“当让,我不怪你,因为我知道,你白一峰也是有着匹夫之怒的人,只不过又一个妹妹要关照。”
“世族的权势,我在苍南军中就体会到,我不管他们如何,但是,只要他们敢踏在我的脸上,我必将把他们拽下来,狠狠地抽打。”
“我如何对付那个白皓,你也知道。”
白一峰想到当时,突然有些忍俊不禁。
但是眼眶却有些湿润。
左胤笑笑,接着道:“所以我和欧阳舜比试,一方面,是我和他的二哥欧阳询有些过节,另一方面,是我对于他,也有愤怒。”
“我怒,我便要发泄,我怒,我便要揍他。”
“所以,如果欧阳舜因为败于我手,而去找你和白荨的麻烦,你大可以推到我的身上。”
听到了左胤的这么多的言语,听到左胤口中的不屈之意,白一峰有些感慨。
他笑了笑,“是啊,你就是这样一个狂而不妄的家伙啊,竟然要去挑战洛川欧阳氏,我该说你自不量力呢,还是该说你对于权势麻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