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寿八年夏,蔡郡杨氏嫡系子弟——杨紫安投奔西荒义军,这一消息,在偌大帝国境内,掀起了轩然大波。
义军在西荒叛乱八年有余,事实上,帝国高层大部分人都将义军看作一个笑话,这些叛乱的分子,无非是一些吃不起饭的贫民罢了,等到灾年结束,自然该做什么做什么。
年初的时候,苟富贵和三万绛西军葬身峡谷,也只是在帝国上层掀起了小浪花而已,虽然三万人的精锐军队的覆灭,让义军得以苟活,但这并不足以让这些灾民翻天,然而,杨紫安的投奔,却在在帝国的根本上,毫不客气地扇了帝国一耳光。
世家,乃帝国之本,眼下,身为五宗嫡系子弟的杨紫安,竟然投靠那些叛乱分子?
这,可是让所有人都心中震动。
不少嗅觉灵敏的人,更是察觉到一丝不一样的气息。
身为五宗之一的蔡郡杨氏,难道已经在分散族人?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有了五宗带头,恐怕,其他还在观望的世族,也得好好考虑考虑自身的未来了。
汴安城,洛川欧阳府。
偌大的洛川欧阳府,是整个汴安城最为华贵的府邸之一,作为帝国五宗之一,洛川欧阳氏以文载道,私家书院更是天下读书之人的心中目标,有人说,只要你踏入过那个私家书院,那么出来以后,到哪里都是人人敬仰,甚至比九品评价一个“中中”都更加有用。
此刻,府邸之内,一个明亮的书房之内,书香淡淡。
书房很大,却也很小,书房的占地自然不小,可惜里面贮存了很多经史子集,导致仅有一袭桌案,可以书写东西。
此刻,一袭赤红战甲的欧阳询傲然站立,身姿英挺,面容在恭敬之下,包含了桀骜之意,他正在拱手禀告着战争的细枝末节,而他所禀告的对象,便是他的爷爷,当朝首辅——欧阳致远。
此次,帝国开始着手准备北伐事宜,历经数月,帝国方面终于准备好了兵力,眼下,不少世家子弟都加入军中。
也只有这个时候,不少人才惊觉,一向以“文”著称的洛川欧阳氏,嫡系子弟的三个人,竟然有两个都投入军旅。
苍南军,欧阳询。
帝国讲武堂,欧阳舜。
汴安城以北,晋郡以南,广袤的战场上,无数的战场杀伐,无数的浴血挣扎,在草原与帝国之间,大战还未开始,但是小股骑军之间的交锋,每天都在上演。
试探,诱敌,联合,突围,反杀,每一天,都有成百上千人战死,双方都在试探对方的意图,都在探查对方的底线。
而这种小规模的冲突,给了帝国年轻一代无与伦比的初试。
无数年轻英才之中,有几个人,是最为耀眼的存在。
欧阳致远听着自己的孙儿禀告细节,不时点头示意,最后他微笑着点评着,“这几次的战事,你和舜表现不错,大大长了我们洛川欧阳氏的威风,不错。”
一向严肃的欧阳致远竟然能亲口称赞,这在外人看起来,是难以想象的事情,然而欧阳询不为所动,他只是一脸淡漠的回应道:“还不够。”
欧阳致远知道自己的孙子在说什么,他想起了朱衣卫们的消息,点头道:“无妨,虽然那个陆子龙表现地异常出色,但是你要记住,你是洛川欧阳氏的嫡系,不是他一个靠着姑姑的裙带关系上位的可以相比的,你和舜只要做好自己的份内之事,其他的,不必考虑。”
欧阳询毫不犹豫,立刻拱手,“是!”
刻板地犹如接受上级命令的士兵。
欧阳致远眉头一皱,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他揉着太阳穴,轻轻道:“询啊,胜战归来,你就只是公事公报吗,正好,我们爷俩啊,难得有空闲可以好好说说话了,你的心里,是不是对于吴靖的死,还有芥蒂啊?”
欧阳询猛然单膝跪地,低头沉声不语。
欧阳致远有些无奈,“你啊你,怎么又是这幅样子?你认为爷爷做得不对?”
欧阳询沉声道:“欧阳族长所做,自然是为了洛川欧阳氏,又何错之有,只不过,对于我而言,亲眼见到谋害主帅的凶手,又岂能无动于衷,我的爷爷,早就在我的心里死了,现在的您,对于我而言,是洛川欧阳氏的族长,而非,是我的爷爷。”
憋了许久的怨恨,在这一刻,倾斜而出!
“哗啦——”
欧阳致远面前的茶杯文书,被一齐摔在了地上。
欧阳致远豁然起身,他怒视着欧阳询,手指不停地颤抖着,“你,你这个混账东西,你知道当时是什么样的场景吗?吴靖入京,本身就要逼迫先皇制裁宗族门阀势力,那么必然以五宗为切入,我们洛川欧阳氏,又哪里能够独善其身?”
欧阳询身子一动未动,抬头沉声道:“吴公是军人,为了帝国安危,他戎马倥偬数十年,最后竟然人如此陷害,这是对吴公的侮辱,是对帝国将士的侮辱!杀吴公,可以,但是用这样的手段来对付一个老人,太过卑劣。”
欧阳致远怒斥道:“行军打仗,偷袭敌军是最为常见的行动,你在苍南的这些年,就学了可笑的仁义?”
欧阳询强拧着脖子,“那是因为吴公相信,他相信他的后背,他相信即使斗争失败,他所守护的帝国,他所培育的军队,他所效忠的君王,不会——”
“下去吧。”
欧阳致远的怒火,突然收敛,犹如汹涌的风暴,轰然消失,他直接打断了欧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