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絮这话听在龙玉朗耳里有些可笑,龙玉朗搭在膝头的胳膊晃了晃,直起腰,撑起身来,一手抓在树干上,仰头问她:“你说来听听,天下之大,有什么我不明白的。”
阿絮对她的自大嗤之以鼻,回道:“其实呢,有时候一个女孩子说‘说了你也不懂’,不是你真的不明白,而是她根本不想告诉你这件事情。”
“哦,”龙玉朗点头,“所以你是不愿意让我知道你为何遗憾了?”
阿絮露出一副无奈的样子,不是不愿意,而是不能,难道要她直接问龙玉朗离清言灵术在哪里吗?龙玉朗又不知道她是谁,自己也解释不清,龙玉朗怎么可能会把言灵心法给她?再说了,画魅之阵里的言灵心法,也不是现实里的东西,带不出去的。阿絮撇撇嘴,所以还是别打言灵术的主意了,等破了画魅以后,再慢慢悟吧,最不济逼着阿狰默写一遍。
阿絮坐下身,两脚垂下树枝晃悠,撑着脸说:“也不是不想,这样,我先问你个问题吧。”
“嗯?”龙玉朗侧枕着脸颊,敛了敛桃花眸子,翘起的眼角弯弯的。
“别那样看着我,”阿絮把她眼睛遮住,小声说,“你愿不愿意把你最重要的东西给我?”
“怎么?”
阿絮嘿嘿笑,“你要是愿意,我就告诉你我的遗憾是什么,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龙玉朗答的干脆:“不愿意。”
“呃,”阿絮尴尬,“你都不带考虑的?”
“没什么考虑的。”龙玉朗忽的飞起身,落在雪丝燕背上,下巴微扬,“你的遗憾,就让它一辈子吧。”
“你!”
“后会有期。”龙玉朗翩然转身,坐在飞轿中,转瞬不见了踪影。
“大骗子!”阿絮咬牙,“遇到我的时候非要绑着我,现在又跟没事人一样拍屁股走了,翻脸比翻书还快,神经病!”对着天骂了一会,阿絮骂骂咧咧跳下树,摸着包里的烂毛笔,盘算着要不回镇天公府的花园里,从来的地方再画一幅画,然后看看能不能回去?这样想着,阿絮立马付诸行动,哼一声:“不就是言灵术吗!还诅咒人遗憾一辈子,至于吗!”
天堑另一边的方诸山崖上,龙玉朗一身白衣席地而坐,裙带松散,手里握着一条红色的长巾,鲜艳的红色里,还有一枚刻着“狰”字的晶牌被她牢牢攥在手心,细细摩挲。她的眉头一点点皱紧,头颅慢慢偏转,银白的长发迎风飞扬,“蒲牢?蒲......牢......”
诞讹和猞猁悄无声息地走到她的身旁,轻轻舔舐她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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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取来时的经验,阿絮捏了隐身诀,偷偷混进镇天公府,找到来时的小偏房,用烂毛笔沾了外面水缸的清水,在墙面上画麒麟殿,可是无论她怎么画,画始终都是画,没有任何打开画魅的迹象。阿絮有些急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画魅的考验不是平定魃神之乱?她点了点肩头苦艾的小尖嘴,“怎么回事,该怎么出去呀?”
啾啾,啾啾啾。雪丝燕望着她跳了跳。
阿絮的脸垮下来,食指戳它毛茸茸的小肚皮,“你也不知道?说,要你何用。”
啾。苦艾张开翅膀遮住脑袋挪着小爪子往边靠。
一道白光飞进来,落在阿絮另一边肩上,是先前派去跟着女伯的南旋回来了,它在阿絮耳边啾了两声,阿絮脸色突变,低声道:“什么?你说的是真的?”南旋忙不迭点头,阿絮向外疾走,“走,带我过去。”
雪丝燕化作飞轿,载着阿絮飞出天宫,下到凡尘中南部的山川里。周围的山脉被施了大范围的结界,寻常人物进来不得。结界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这味道在阿絮鼻腔里无比刺激,令她喉咙作呕。这些腥臭的血都来自龙,来自她的同族。
是谁如此胆大包天,竟然敢对龙族下此毒手?龙族全灭不是龙玉朗和天寰东海血战后的是吗,怎么现在就有这样惊悚的屠龙规模......
阿絮一路狂奔,踩过落叶和碎石,翻过山头,低头俯视盆地,映入眼底的是满山的血红和破碎的龙骨,凄厉的风刮过,阿絮抱头大叫:“不!!!”
整片山脉中用金乌爪和重明鸟血画出巨型法阵,涌动于地下的尸-肉潮若隐若现,那些尸体都是因魃神叛乱而亡的生灵,有畜生,有妖魔,更多的是无辜的人类百姓。
染碧成红的山林中,漆黑的阴影下,一抹金色缓缓走出,女伯满脸沉重,摊开双手,哑声叫道:“父王,是你吗,这都是你做的吗!”
伫立在糜烂中男人啊啊笑着,转过身,向他宝贝的女儿展示他最得意的杰作,“伯儿,看哪,这是何等的壮观!”
“父王!”女伯跑上去捏住他的臂膀使命摇拽,“你是龙族之神啊,龙是我们的子民,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呢!父王!你快醒醒!跟我去昊天陛下面前认错吧!”
“错?!”天伯双目圆瞪,额角青筋爆起,“呵呵哈哈,”张开乌青的嘴唇,低声说道,“本王错了?”他用沾满血浆的手拍了拍女伯的头,又长又尖的指甲划破了女伯白皙的脸庞。天伯把脸靠近女伯,捏着她的下巴,狠狠道:“伯儿,父王原谅你。”
女伯大张着口摇头。
天伯慢慢放开她,一步步后退,瞪着眼四处张望,边走边说:“父王原谅你。”他的身体不住抖动,“原谅你,愚昧,胆怯,弱小,所以你不懂,你们——”猛地,他回过身,指向女伯,嚎叫道:“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