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的钟声敲响了,鸟儿在天空中盘旋。弥撒结束了,安琪拉可以想像出人们陆陆续续走出教堂的样子。自从她在花园里照顾艾丽娜以来,就再也没有像从前一样每星期都去教堂了。“安琪拉,那个尖顶的建筑是什么?”花园的围墙很高,教堂是艾丽娜唯一能看到的建筑。“小姐,那是教堂啊,是神住的地方。”“神住的地方不是天堂吗?”“教堂也是,里面有星之子和星之教母像哦。”“安琪拉去过教堂吗?”“从前去过很多次。可以在那里祈祷,为自己,为别人,为逝者,为生者。还可以忏悔自己的罪。”安琪拉的脸色渐转哀戚。艾丽娜抱住她的腿,脸埋在她的裙子里:“安琪拉,请你不要想妈妈。艾丽娜都不想妈妈呢。”安琪拉勉强笑笑:“不是想妈妈,是想着另一件事……想着自己犯下的罪……”“罪?”艾丽娜惊讶地抬起头来,稚气的脸上写满了疑惑。天使般的安琪拉,也会犯罪吗?
安琪拉呕吐,吃不下饭。艾丽娜惊慌地摇着她的手:“安琪拉,你病了吗?我叫纳莉太太帮我们叫医生。”安琪拉面色苍白,摇摇头,勉强笑了笑:“我没事,小姐,求你千万别告诉人,我真的没事。”她回到自己的床上,脸朝里躺下了。艾丽娜默不作声地看了她一会儿,脱了鞋子,爬到她的床上。安琪拉感到一双小小的手从后面抱住了她。如果自己生下一个孩子,也会是这样的感觉吧?她心里翻腾,如同胃里翻腾,难过了好一阵。等艾丽娜睡着了,她轻轻掰开孩子的手,披衣起床,打开花园的门,悄悄溜了出去。
“我要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安琪拉敲开了托马斯的家门,将托马斯拉到旁边的一棵树后面说,“我怀了你的孩子。”他在夜色中看见她的肩膀和披肩一同在风中瑟瑟颤抖着。“我去告诉主人。”他沉默了一会儿,说,“请他成全我们。”“不!”安琪拉惊叫起来,随即悟到自己声音太大,掩住了口四顾,没有人影。她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说:“王国的律法,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主人开恩,我怀孕这件事可瞒不住的。上次莫茜和塔南……”每个领主的领地里都有一块石碑,用血写着触犯律条的人们的名字,莫茜和塔南是最新添上去的。两个人有私情,莫茜怀孕了再也掩盖不住,又正巧国王派的巡视官来到此地,便按律法和塔南一同示众,被巡视官手下的士兵乱石打死。“相爱有什么不对?”托马斯握紧了拳头,恨恨地说。“可是律法就是这样规定的。”安琪拉眼睛看着地面说,“你是平民,是自由的,可是我……我是侯爵家从小养大的女奴,我的婚事,是要侯爵作主的。”“你打算不要肚里的……吗?”托马斯用试探的口气问。安琪拉看着地面摇头:“我不想。”“那怎么办?”安琪拉咬了咬牙:“逃走!”托马斯一惊,想不到她竟会有这样大胆的提议,略一沉吟,安琪拉仰起脸看他:“你不愿意?”“不,这件事做起来不像说起来这么简单,我们要筹划一下。”托马斯的脸色凝重起来。
在这个雨后的清晨,又有一辆马车驶进了画眉田庄。西肖尔侯爵的邻居泽西伯爵西里斯来访。西里斯是西陆最有名的妖兽猎人,在西泽原的封地上守护他的百姓。他在年轻时为了画出精确的海上航线图随商队出海,失踪了几年,人们以为他死了,可是后来他回来了,带了许多东陆的贵重商品,还有两个孩子,一个是卢西弗,另一个是养子弗雷密。西里斯回来后,便在奥斯温王国的西方边境西泽原附近捕猎妖兽,他的英勇声名很快在妖兽猎人和法师当中传开,被人们称作天狼伯爵。
黑马车停在了麦秋利府邸的门口,驭手跳下了马车,他是个淡褐色眼睛,橙色长发的男孩,十二三岁,一身骑马服,背着一柄几乎和自己同高的阔刀,胸前挂着一个檀木号角。
车帘一挑,黑礼服的伯爵走下马车。他高挑身材,一头乌黑的短发,铁灰色的眼睛冷静犀利,如果左颊上没有两道交错成十字形的长疤,他应该是个很英俊的男人。他下车后,回身从车里抱下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孩子裹在一领银色大氅里,也是乌黑的短发,一双乌油油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玉雪可爱。他把孩子放在地上,牵了她的手向前走,少年在后面跟着,步入侯爵府邸。
管家汤迎上前来,恭敬地鞠了一躬:“伯爵大人,欢迎光临麦秋利府。不过今天真是不巧,我家老爷不在家,出门狩猎去了。”
西里斯怀疑地审视着管家汤脸上笑纹堆起的横肉,沉声问:“他什么时候能回来?我有急事找他。”在西里斯灼灼目光逼视之下,管家汤仍然保持着礼貌的微笑:“这可不好说,全看他的兴致。少则三五天,多则一两月。”伯爵微微一笑:“那么,贵府上空房间还是有的罢?我想在贵府盘桓两日,等他回来。”管家汤一怔,画眉田庄与鹰岩山庄相隔不远,马车一天就能走到,但碍于猎魔人的不祥身份,自从上次回礼之后,伯爵与侯爵之间至少在表面上没有过任何往来。今日伯爵不期而至,竟还要在这里住下,内中必有蹊跷。他忙陪笑道:“空房当然是有的,您想住多久都没有关系。大人这边请。”
四个人走在长廊里,走廊的两边挂着西肖尔历代祖先的画像。伯爵缓缓开口:“汤先生,我在追踪一个女吸血鬼,一直跟到了这里。告诉庄上的人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