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许慎的小医馆在小坛子巷也渐渐有名,病人也从一天一两个,到如今的二三十个,像一些个极轻微的症,便直接给点药,诊金也不收了,是以在这一带极受人敬重。
天气渐寒,因此今天申时便下了窗户,收桌子了,他正在整理药方子,却不防一只手伸过来拿了过去,许慎头也未抬便说道:“都这个时辰了,令彤小姐怎么会来?”
只听得“嘻嘻”一笑,真的是令彤的一张笑脸,眼仁乌黑乌黑的,肤色净白无瑕,只在下巴上长了一粒红色的小疮,倒显得有几分调皮。
“许哥哥看得出我的手?”
“那是自然……”
令彤举起自己的手正反看看道:“与别人的也没有不同啊?”
“嗯,都是五个手指,并无第六个,同鹅掌相比,也只是分开了而已……”令彤再笨也知道他在打趣自己了,再说鹅掌也算是个典故了,令彤在西府小院里吃了好多的鹅掌,早就被笑话过了。
“哼,鹅掌算什么,有人身上通红如同煮熟的虾子一般……”
瞬间令彤的耳朵便被拎住了,一抬眼,正遇上许慎瞪视她的目光,他眸色带棕,眼眶略深虽是皱着眉,却一点也不凶,反而透着一种奇怪的亲昵,其实令彤很少与他近距离对视,这么一看却听得自己的心没来由咚地跳了一下,见她竟不挣脱,许慎连忙松了手,从令彤手中取过药方来收入到桌下的抽屉里。
“这些方子皆很要紧,须得按姓名收好留底的,他日可供查看的”
“你怎么来的?”许慎淡淡的问道。
“我自己走来的啊……”
“都这个时辰了,我这里并没有晚膳准备啊”
“那你吃什么?我便吃什么啊!”许慎有些窘意的说道:“我一般就在巷子口吃碗面便解决了,你如何吃得下去?”
“我怎么吃不下去,今日我同你一起去吃,我带了银子,还可以请客呢!”令彤得意的说。许慎笑了,似平静的湖面吹过一阵微风,令彤喜欢看他笑,只是他很少笑。
“我觉得许哥哥笑起来很好”令彤顺口说道。
两人一齐来到巷子口的小面馆,小二递上了菜单,令彤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后慎重道:“一碗虾仁面,一碗青菜豆腐汤”
许慎道:“一碗青菜面”
面上来了,令彤狼吞虎咽的吃了一口便道:“很好吃啊,你的呢?好吃吗?”许慎并不说话,只是慢条斯理的吃完了自己的面,看着令彤道:“多吃点,一会儿便送你回去”
虽然令彤执意要请客,但是伙计却告知她许医生是老主顾,都是记了账月底一次付的,她只得嘟哝了几句,跟着许慎出了面馆。
“像你这样乱跑,回去你母亲怕是要数落你了!”许慎道。
“走吧,我送你回去!”
两人沿着街道慢慢走着,天色已近全黑了,两人皆穿着浅色衣裳,在夜色里可以互相看的清楚,许慎负手走在前面,灯光把他的影子拉的斜又长,令彤跟着,却突然将自己的手插进他的手里,要他握住,许慎停住。
“嗯?怎么了?”他眉毛微扬,街边酒肆里朦朦的灯光映照着他的侧脸,既柔和又遥远,令彤只是静静看着他,固执的把手塞在他手里。
“痴儿”他极轻的叹了一句,携起她的手向前走去,令彤笑了,只觉得天地都晃悠悠的,像一个大蛋壳,自己则荡悠悠的躺在蛋壳里,安逸又舒服。
两人默默的走了很久令彤突然问。
“许哥哥你还会娶媳妇吗?”
他回头看看令彤说道:“她过世后,我还没再想过此类问题……”
“许哥哥若要娶媳妇,我嫁与你便是!”他不说话只是向前走。
“许哥哥会不会喜欢我呢?”令彤眨着眼睛问道,不知怎地,有眼泪慢慢流了出来,她不是伤感,就是觉得心里正开花一般一瓣瓣的打开。
许慎继续向前走,令彤拉住他的手,他只得站住。
他用一种柔和悲悯的目光看着她,许久,他将她揽进怀中,下巴压在她的头顶上蹭了蹭轻轻道:“这哪是姑娘家放在嘴上说的话呢?……这缘分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却不是一问一答来的,真真是个痴儿……”
令彤带着泪在他怀中笑着,“痴儿有什么不好?我心里不愧亦不悔……”
“走吧,不早了!”……
终于来到东府门前,他松开令彤的手,看了看大门示意她进去,令彤对他微笑,正要转身,许慎叫住她,从怀里取出一个小药瓶递给她。
“这是什么?”
“是辛诛加了一些桃花白芷磨的粉”
“辛诛?这个做什么用?”听见辛诛,令彤立刻紧张起来。
“上回我看见你脸上长了个小疮,回去就做了这个,先是晾干后略微烘制一下,再磨成粉,长疮时一涂便好,辛诛有一些镇静的作用,抹上便不觉得疼了,况且它气味清新与其他香气皆而有别,你用了这个便不用熏香了,自比那些俗香好的多!”
令彤打开瓶盖一闻,果然是奇异清香,心里欢喜,她笑着放入兜里。
“如此多谢了!难为你想得到我!”
他竟有些脸红了,道:“那有什么,举手之劳而已。”
令彤岔开话题问道:“许哥哥何时再去采药?”
“后日吧!”
“嗯?真的吗?这次还可以带我去吗?”
他露出一个极淡的笑,眨着眼微微点头。
“那你来东府门口接我!”许慎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