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铁栅栏围起来的墓园。高大的白杨树上缠绕着清清淡淡的雾气,紫色的风信子顶着露珠颤巍巍地开放。在花丛的围拱中,立着一块黑色的大理石碑,上面刻着“莉莉朗斯特”。
史蒂文朗斯特静静地站在墓碑前陷入沉思。今天是母亲的祭日,所以他参加完公爵的舞会后,便连夜从海山城赶回落星镇。
深紫的花穗散发出淡淡的香味,仿佛又把他带回八岁那年春天。
还记得自己在春日里拿着铲子一点点将地上的土铲到花盆里。花园的花已经盛开,橙黄的葵花,如茵的紫罗兰,木架上的蔷薇,它们的香味弥漫着整个花园。但是母亲却见不到这生机勃勃的场面。因为身体原因,她一直卧病在床。
他要快一点将这盆风信子带到母亲面前。风信子可是他从那一片花丛特地挑选出来,所有的花蕾还未绽放。只要在母亲房间里放上一夜,就能让她迎着风信子的馨香醒来。
顾不上花盆四周的残留泥土,他吃力地将整个花盆抱进怀里,迈开两条短腿便朝二楼跑去。
走到母亲的卧房前面,发现门外站着好几个人。一个陌生女人牵着一个三,四的男孩站在那里。旁边的女仆靠墙默不作声。
他慢慢走过去,将花盆靠墙放着,白色的衬衣上留下几个褐色的泥印子。拉拉女仆的袖子,史蒂文仰头问道:“母亲那来客人了?”
“朗斯特先生来看望夫人。”女仆蹲下身体,看着史蒂文的眼睛里带着一丝焦虑。
他一听急忙想冲进去,因为每次父亲来见母亲,都会发很大脾气。而父亲走后,母亲也因此变得更加虚弱。刚迈开一步,就被女仆用双手拦住腰:“朗斯特少爷现在不能进去,这是朗斯特先生的吩咐。”
“放开我,我要见父亲南方有乔木。”他用力想挣脱禁锢。
挣扎之间,他看见对面那个女人抬起头打量着自己。她穿着一件低胸的长裙,露出的丰满肩膀呈现出粉红肉色,让他联想到昨晚吃过的夹肉火腿。一旁的孩子呆呆看着前方,嘴角还挂着一丝银丝。
他们是谁?他不喜欢他们!
“叫史蒂文和汤米进来。”房间里传来父亲的声音。
女仆顺势改为抓住他的手,同时也牵住那个孩子,将他们带进母亲的房间。
母亲整个人靠在软枕上半躺着,花边衬衣下的锁骨高高支起,越发显得瘦骨嶙峋。她的脸和身体一般惨白,衬得眼圈下边的黑晕格外明显。她看见史蒂文,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抬起胳膊向他招手:“过来,史蒂文。”
他用力甩开女仆的手,冲到母亲面前焦急询问:“母亲?”
“傻孩子,弄得自己像个泥猴似的。”她伸出手从他衣服上的泥点划过。
站在一旁的朗斯特先生清咳一声,然后打断母子的对话:“史蒂文,今天要告诉你一件事。我们家要多一位新成员。汤米,他是你的弟弟。”
他转过身护在母亲身前:“我不认识他,我不要什么弟弟。”
马上,他就看见父亲的脸沉了下来。
母亲的手落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史蒂文,他是你奇尼叔叔的孩子。”
他这才想起奇尼叔叔是父亲的兄弟,很久没有来往。
父亲黑着脸看着母亲勃然大怒:“刚刚不是和你讲清楚了。他们都是一样身份!”
母亲像是没有看到他的情绪爆发,淡淡说道:“我的儿子只有史蒂文。”
“好,好!明天起所有的奥金莱克全部改为朗斯特酒庄。”父亲冲着母亲大吼,随即带着那孩子离开房间。
母亲只是摸着他的头:“别怕,孩子,你父亲一时糊涂了。奥金莱克也好,朗斯特也好,这酒庄只能是你的。妈妈保证。”随即,她望着窗外凄然一笑:“真是的,史蒂文什么都不懂,我和他说什么。”
他趴在母亲的床边,父亲狰狞的表情还不时划过眼前。他很想鼓起勇气对母亲说:他什么都知道了。奥金莱克是外祖父留下来的,父亲想把母亲的东西占为己有。还有那个孩子,应该就是父亲的私生子。他早就从女仆们的闲聊中知道了。
可是到最后,他只对母亲说了一句话:“父亲为什么不爱我们。”
母亲有些难过,靠着枕头望向他:“史蒂文,以后要找个好女孩,好好对待她,不要像你父亲那样。”
他跑到房间外,将风信子抱进来放置窗前:“母亲,你放心。等我长大了,一定会帮你把酒庄从父亲那要回来。”
母亲没有回话,只是微笑着望着他。
恍恍惚惚,风信子与母亲的脸叠在了一起。
朗斯特望向紫色花穗的眼眸黯淡了下来,蹲下身体转向石碑轻轻说道:“妈妈,我碰见了一个好女孩让你遇见最好的我。父亲的眼光偶尔不会糟糕。但是我对你的承诺一直没有变。”
现在,父亲一门心思钻研如何利用爵士头衔认识更多的大人物。家里所有的酒庄产业全部由他来负责。至于那位名义上的堂弟,在六七岁时发现仍不能辨识清楚父亲,最终被认定为轻微痴呆。即使将他供养到死又如何,他也不能对朗斯特家的产业有任何威胁。
朗斯特还清楚地记得父亲发现汤米是痴呆时的愤怒。他将那个在家呆了几年的粉色火腿轰出家门。然后,他更加努力地耕耘在数不清的情妇中,却始终没有在带回一个堂弟。直到母亲去世,父亲才收敛了疯狂的行为。
后来,父亲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