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疏的树林间开辟了一大块地,早春种下的南瓜早已出芽,绿色的藤蔓爬满整个农场,甚至越过了周围的木栅栏。农场的北侧,立着一栋两层的木质小楼,灰色的屋顶上冒着寥寥炊烟。木屋的左侧是一口深井,旁边卧着一条黑色小狗,它几乎动也不动地趴着。
他静静地站在一棵桦树后,贪婪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年迈的农妇正站在水井旁摇着轱辘,旁边的木盆里全是衣物。旁边的小黑狗突然像是发现了他,冲着自己的方向呜咽起来。她用手支起腰,眯着眼也顺着狗的方向看过来。
他的心突然剧烈跳动起来,每一下都砸得浑身发抖。他既希望她能发现自己,又害怕她不认识自己。走过去,走过去!这句话反复盘旋在大脑中,但最终,他只是扶着树,呆呆地看着前方。
那位农妇放下手中的东西,带着迷惑的表情慢慢走近他:“史蒂文?”
“是我,埃莉诺女士。”他张了张嘴,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来。
终于他站在离她只有一米远的位置,他可以痛快地反复打量她,花白的头发,因辛苦劳作而微躬的脊背;而那双盈满泪珠的绿色眼眸,真真切切地印着自己。
她像是要拼命压抑住眼眶里的泪水,向自己靠过来,紧跟着双手搂住了他的背:“你,你长大了。史蒂文!是的,你回来了。”
感受到埃莉诺的拥抱,他僵住了。身体反复有千百斤重,每动一下都要花费全身的力气。他木讷地抬起左手,似乎不知道怎么做下一个动作。好一会,才迟缓地环住她,慢慢地拍着她的肩膀:“我回来了,母亲。”
她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然后有些愧疚地说道:“进屋休息一会,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他安静地跟着她进了木屋。一楼客厅陈设简陋,她快步在前面,把唯一的一张木椅擦了又擦。
“我没想到,史蒂文。因为莉莉小姐的要求,我想那样对你最好。”埃莉诺有些手足无措,她站在房间中央,似乎很愧疚的样子,一遍遍重复那句话。
最后,她终于坐定了一张木凳上。
“母亲,你不用难过,我过得很好。”他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容。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埃莉诺鼻头已经变得通红,她狠狠揉了揉眼睛:“我们聊一些开心的事吧,妈妈想多了解你的事情。”
她又起身从厨房捧了一杯水出来,还带了一碟子馅饼。
“饿了吗?”她微笑着看着自己,“你有没有找到一个肯嫁给你的姑娘?”
朗斯特感到自己的心底变得十分暖和,他有多盼望这样的场景:“我喜欢一个女孩。我已经向她求婚。”
“太好了,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他脑海里立刻浮现起奥罗拉漾起梨涡的浅笑:“之前曾是父亲要求的订婚对象,不过后来我发现范宁小姐是个好姑娘。”
墙上破旧的挂钟因为整点开始嘎吱嘎吱地报时宠后之路。而埃莉诺从椅子上弹跳起来,像是受到了巨大冲击。她先是在原地徘徊,喃喃自语:“为什么是她?不可以,不可以。”
随后,她抓住朗斯特的手,哆嗦着问道:“那个卖酒的范宁家?史蒂文,你告诉我,是不是真的。你们不能……”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狗叫,埃莉诺神经质般冲到窗口处,紧张地向外张望;他疑惑地站在原地,他搞不清自己的生身母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出现这奇怪的态度。
突然,她慌张地转过头,手脚却格外灵敏地推着他朝着厨房走去:“快点藏起来,朗斯特先生来了。”
他身体一僵,随后顺从地快步进入厨房。他的心脏有力地跳动着,他确定不想被父亲发现自己在这里!木质门板很快被埃莉诺被虚掩住。他紧张地注视着门板上的插鞘,反复不那样做,他就听不到外面的任何声音。
“哐——”门被大力推开,门板反弹到墙上发出重重的响声。
“埃莉诺!”气急败坏的男人声音在整个空间里轰鸣。
沙哑而软弱的女声响起:“老爷大人,你来了。”
“你!”声音顿了一会,然后充满质疑:“你这个骗子,那孩子到底是谁的!”
朗斯特大惊,这句话就和末日审判的号角般骇人。他直瞪瞪盯着自己的脚尖,仿佛不这样做,就会马上摔倒在地。连同之前埃莉诺的奇怪表现,再加上父亲的突然质问,他似乎能拨开眼前的迷雾,找到真相。就差那么一点点!但是他又有冲出去的冲动,那样做,事情就会回到原地,什么都不会改变。
埃莉诺的声音断断续续,还夹杂着咳嗽:“咳咳,是老爷你的孩子啊。”
“你怎么敢,竟然还在欺骗我!”父亲咆哮着,还伴着稀里哗啦的家具倒地声。
“我没有欺骗你,朗斯特先生,他就是你的儿子!”声音响亮中带着虚弱。随着啪的一个耳光声,他再也听不到埃莉诺的响动。
“是的,我可以找当年的接生婆,不就知道是不是早产。”父亲絮絮叨叨,像是抓住了唯一的希望。又是一阵剧烈响动,如同房间要塌陷一般,伴着门被用力甩上,才慢慢恢复平静。
他立在原地半天没有动弹,刚才的激烈对话,他一字一句都刻着脑海里。事情变得非常明朗,他既不是母亲的孩子,也不是父亲的孩子!那他到底是谁的孩子?他没法去思考,他拒绝去思考。
自从接到那封信后,他的生活就完全朝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