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老婆婆所说,在第二天中午的时候,郑培身上的伤口基本都已经愈合了,创面平滑如昔,一点疤痕都没有。但这并没有令郑培感觉多么高兴,他在白天能清楚的看到手臂伤口中有许多如发丝般细微的黑色触手在对皮肉进行修复,这让他感觉一阵恶心。老婆婆姓叶,和他聊了很多东西,让他知道了什么是神魂魄,知道了教派的情况,而最重要的,他也知道了为什么自己总是能碰到那条黑蛇——其实,那条叫做巴虫的黑蛇,就是之前他为巴娘掏瓶子的时候咬他的那条小蛇。而在被巴娘塞进他肚子里以后,不光只是为他控制了体内的毒素,保住了他的小命。而且巴虫在不停的侵蚀他的身体的同时,也在侵蚀他的神魂魄。郑培模仿书中人像动作,意图学习法术的时候,其实是中了云巴教防止法术被外人偷艺而布置的陷阱,被书籍吸干了魂体。虽然没死,但却无意中为巴虫提供了便利,令虫毒的侵蚀更加迅速。至于后来的大猫,更是将郑培的神魄都交给了巴虫。而他在黑暗中看到的大树,则就是他自己神体的象征,已经被巴虫彻底控制了。被巴虫完全控制后,失去意识变成傀儡都是小事,而普通人的神体承受不了蛇毒的侵蚀可是最可怕的。很快被控制的傀儡就会血肉销蚀,悄悄的死在未知的角落。
郑培坐在屋外的木地板上,面无表情的听叶婆婆告诉了他这么多的事情,当他知道自己很快就会成为巴虫的傀儡的时候,眉头一皱,将手中的捏着把玩的小树枝狠狠的丢到了远处。
叶婆婆看着郑培的脸,轻轻的问道:“孩子,你是不是恨巴娘啊?”
郑培没说话,依然皱着眉头。
叶婆婆继续说道:“唉,你也不要怨她,她也不知道巴虫会这么厉害,当时也是为了救你,她才会把巴虫当解药给你吃了下去……”
“我是为了给她拿东西才会被咬的!”郑培粗暴的打断了叶婆婆,他的声音虽然低沉,但是恨意十足,“我现在变成这样都是因为她,要不然,我哪里会有这么多麻烦,我只想好好上学!”
叶婆婆并不在意郑培的态度,仍旧用柔和的语气说道:“孩子,人这一辈子会有很多选择,巴娘也是苦命人,她当年就是因为选择了那个男人才会有今天的下场。”
“那我就是活该吗?”郑培很不耐烦的说道,“我只想好好上学,挣钱让我娘过好日子,她自己选择的结果为什么就要牵扯到我?”
叶婆婆的眼神一瞬间变得黯淡无光,她哀伤的看着郑培,似乎是为巴娘的所作所为向郑培道歉,但从她似乎也在感叹他们俩的命运怎会如此蹉跎。
阳光洒落风中,静静流过。也不知过了多久,叶婆婆才似是无奈似是安慰的说了一句:“孩子啊,人就是这样,不是你选择怎么过日子,而是你自己被选择……”
郑培没有说话,静静的望着天空,眼中映入了一片碧蓝。
叶婆婆苦笑了一下,说道:“这就是命呐,不是你的,你赶不上。注定你要碰上的,你一个都躲不过。”
皓月当空,一只老鹰从天际划过。由于郑培坚持要回学校,叶婆婆犹豫了一下也就答应了,但为了避免郑培的神智被巴虫侵蚀,叶婆婆从一个泡着草药的罐子里取出一枚浅青色、看不出什么材质的指环,戴在了郑培左手的食指上,嘱咐他要在指环变黑的时候一定要回来。
郑培坐在鹰背上,皱着眉头看了看左手的指环,满心忧虑。他心中的困惑与怨恨如同没头的苍蝇在他心中乱窜。他感到不公,但又说不清为什么,而且也不知道该去向谁讨回这个公正。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郑培突然从迷茫中惊醒过来,他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去找叶婆婆的时候是巴娘指引的方向,但是当他回来的时候,也只是按照大概的方向进行返回,但他并不知道学校的具体位置该怎么飞。也就是说,在这片黑暗与寒风肆虐的夜空里,郑培迷路了。
老鹰依旧按照郑培指示的方向平稳飞行,但郑培却左顾右盼的失去了耐性。地面上黑乎乎的一片,根本看不清。但看清了又如何呢?郑培感到一阵丧气,他根本就不知道方向,即使能看清了地面他也不知道路程。郑培回忆了一下他和巴娘出发时候的情况,凭借着记忆中的片段控制着大概的方向和速度,如果说迷路了,大概也应该不会差太远,实在不行就下去找个人问一下。郑培皱了皱眉,但这样一耽搁,恐怕上课和夜班是都要耽搁了。
忽然,郑培似乎看到了远方一片黄色的区域,亮度不是很高,但在漆黑的夜色中却是很显眼。郑培指挥老鹰逐步向那个地方靠近。但越靠近,郑培越觉得这个地方眼熟,却又想不起来是哪里。黄色的光线从地底散发而出,在空中化成萤火虫一般大小的黄点,如同点燃蚊香后燃出的青烟,渐渐的在空中消失不见。郑培越飞越近,亮光也越来越淡。当他指挥这老鹰降落在地面的时候,黄色的光线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不过当郑培四周扫视了一番之后,惊讶的发现,自己已经站到了程胜大楼的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