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同样降临在大荔县,一夜之间,满城披白,天刚一亮,粥棚就开始忙碌。工人们知道这样的天气,喝粥的人必然增多,要紧着升火,淘米,维持秩序的士兵和地方的民团,也早早的就到了。
城门照例只开一半,士兵盘查着进城的难民,尤其是青年男性,搜检的格外严格。一旦发现携带武器,立刻就要拿问。
有了本地士绅及教会力量两方面的加入,粥棚越办越大,吃饭的人也越来越多。刘佩萱早早的起来,就去外头看那些难民。这么冷的天气,人很容易染病或是冻伤,她带着有药,尽量的为每个病人治疗伤势。
她自发现父母死于火场之后,人就变的很忧郁,其中最大的因素,还是自责。她始终认为如果自己肯嫁给全生老六,爹娘就不会死,自己才是害死双亲的凶手。心情郁结,加上鞍马劳顿,身体也有些不大好。赵冠侯没让她随军,而是留在大荔,协办粥棚。加上她从小跟着家里学过看病,难民里病人很多,其中女人生病的,由她负责诊治也更为方便。
邓九成对她很照拂,或者可以说,对她很有些好感。邓家是望族,邓九成本人文武双全,虽然年纪略大,但也不失为良配。
想着这几天他对自己的关照,刘佩萱颇有些觉得好笑。他要是知道,自己主动把身体献给了冠帅,连个名分都没要,又该怎么看自己呢?
“佩萱姑娘,你今天起的早?”一个清脆的声音出现在耳边,转头看去,就见是每天陪自己施药的人又来了。
那是个俊美非常的后生,在西北这地方,很难看到这样出挑的人物。都知道,他是那位周老板的侄子,本来是行商,可是为了佩萱姑娘,却选择留在大荔不走。对于这个人,邓九成自然没好看法,可是周老板是赵冠侯下令要保护的人,他却也是得罪不起的。
再者,这两人怎么看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邓九成亦是场面上的人,很是光棍,反倒是有意撮合。因此他一露面,几个护兵,就自动让开条路,给两人留出说悄悄话的地方。
“这些兵,还真有眼光,知道留地方。”边说,周公子边捉住了刘佩萱的手。刘佩萱并不反抗,反倒是主动握住,让站在她身后的两名士兵,很为自己的上司不值。
病人太多,药很快的就用完了。刘佩萱只好充满歉意的对其他人道:“我……我下午再来,肯定多带些药。”
她身后有兵,没有轮到的难民并不敢抱怨,只好央求道:“活菩萨,一定要来啊。洋教士要我们信教才肯给药,还是你这里好些。”
“你是帮忙,反倒成了欠他们的,这帮人也真是,不懂好歹。”周公子边说边拿出怀表看看“十点多了,累了不,我们去歇一会?”
两人自从混熟之后,每天如是,士兵离的更远,由着两人在城里乱转。一连走出半条街,对面是一座新开的药房,刘佩萱站住脚步,看着牌匾,有些发呆。
“仁和堂……这是佩萱姑娘家,过去买卖的名字吧?大帅倒是有心,居然想的到,给你在这开个药房。”
“招牌没变又有什么用,人……已经不在了。他……他难道不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些!”
周公子拉着刘佩萱的手更紧了一些“你啊,也别发脾气,他肯送你一座药房,已经是大手笔了。现在这世道,他一个大帅,睡了你之后抬腿走人,你又能把他怎么样呢。别忘了,还有我陪你呢。”
“呸!你还是陪你肚子里那个吧,你每天跑跑颠颠,可是不大好。好在我方才摸了,脉相不错,不过也不能总跑,我们去坐一会。”
刘佩萱从第一次接触诊脉,就知道这位所谓的周公子,是易钗而弁的女子,且有了身孕。两人有些同病相怜,因此成了要好的姐妹,这个周小姐的存在,也能挡住邓九成的好意,是一块上好的盾牌。
周小姐笑道:“你小声点,让别人听到,戏法不灵,还要拿你当怪物!咱们还能去哪歇,当然是去电报房子了。你每天跟个望夫石似的,就在那里等电报,我看啊,他一准是把你忘了,有电报也不会发给你。”
刘佩萱坚定的说道“不……他答应过我的,只要是跟郭剑有关的电报,一定会发给我。他是大帅,不会骗人的。”
“好好,他不会骗人,是我胡说的行了吧?你啊,总要吃了大亏,才知道厉害。男人顶不是个东西,得了手,就不把你当回事了。”两人一路来到电报房子,时间已经到了中午。电报房的人认识刘佩萱,见她来就笑着打招呼,又说道:“前线的电报已经来了,送到衙门去了,刘小姐没去看?”
“没关系,我看你这的就好,我有密码本,可以译。”
周小姐亲热的护持在旁,看着刘佩萱逐字翻译电报,她虽然有密码本,但翻译的不熟练,速度很慢,还得要周小姐帮忙。两个女人费了半天力气,总算是把电报译通。
“井侠魔授首,救国君第一军被歼,华县光复,张凤五覆灭可期,郭剑已成釜底游鱼……周……公子,你怎么了?”
刘佩萱刚翻译到这,却见周小姐的脸色变的苍白,抓着自己的手,变的冰凉。连忙扣住她的手腕“你的脉有些乱,赶紧坐下,我给你拿药。”
这药周小姐已经吃了几次,吃下去,很快就会好,她将两枚丸药吃到肚里,又挤个笑容“没……没什么,我就是一时有些不舒服。恭喜你啊,你的仇终于要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