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怀沙弥领着人,也没走远,只拐进了一个小巷的深处,随手弹出一点佛光,就背对着墙壁站在了原地。

净涪寻了个不太显眼的位置站定。

净苏沙弥进来之后,目光一扫,站到了净涪身侧。

净古沙弥是最后进的这小巷,他看也不看,直接就站在了净怀沙弥的对面。

此时太阳初初攀上墙沿,金璨的日光从墙头上铺泄下来,明明朗朗的,洒了净怀沙弥一身。但即便是这样,也阻挡不了净古沙弥的目光。

“那是谁?”

净古沙弥开口问。

声音极淡,听不出多少情绪。

净涪站在背光处,眉心处不知什么时候悄然染上了一线金黄。

那一线金黄细细晕开,恰似一只倒竖的眼睛。

净苏沙弥这会儿已经侧了头过来,定定地望着净涪眉心的那一线金黄。

净涪察觉到净苏沙弥的视线,未曾多做掩饰,大大方方地转过脸来正对着他,眼带询问地迎上他的目光。

净苏沙弥眨了眨眼,种种思绪在那一瞬间褪去。

“这就是法眼吗?”

净涪看着净苏沙弥的目光,含了点笑意,微微点头。

净苏沙弥赞叹地看了看净涪眉心处的那一线金黄,但也就这么一会儿,他忽然转头看了似对峙又似商谈的净怀和净古,凑过头去,在净涪耳边低声地问:“他们身上现在的因果线,到底如何了?”

净涪的手抬了抬,手指往内按压了一阵,拨了拨手腕上的佛珠,然后才慢慢地摇了摇头。

净苏沙弥本就极其关注净涪的脸色,见他面上的迟疑,心中又是一叹,意气阑珊地站稳身体,目光望着净怀和净古两个沙弥的方向。

虽然看似专注,但净涪却看见他的身体松怠,目光迟缓,显见就是在发怔。

净涪轻飘飘收回目光,手指仍在佛珠上拨弄。

净怀沙弥与净古沙弥和那小四儿身上牵系着的那两条因果线此时都已经染上了灰暗。净古沙弥身上除了早先的因果线外,又凭空生出了一条因果线插入净怀沙弥身后的那一堵墙,延伸到墙的那一边去。而和那一条因果线去往一个方向的,还有净怀沙弥身上的一条。

但和净古沙弥身上那条因果线不同,净怀沙弥身上这一条因果线是他身上那些因果线里的其中一条。

也就是说,净怀沙弥这一路上的业障已经搅合进了净古沙弥和小四儿之间的因果中。

净古沙弥和小四儿之间的因缘非是这一路而来。单只这一路上的相处,绝对不足以挑动净古沙弥,令他心湖荡波。

尤其小四儿不过一个十三岁的黄毛丫头,瘦得骨肉嶙峋,看不出多少丽色,甚至连眼睛都是木滞的。这样的一个小丫头,毫无吸引力,就连普通男子的心智都无法动摇,却偏偏能够触动得了净古沙弥,引动他的情思。若说没有缘由,谁信?

净涪看得久了,兼之随着他的修为进展,他眉心处的那一只法眼所能看见的东西越渐清晰,慢慢的也有了明悟。

这净古沙弥和小四儿之间,怕是存在前世因缘。

前世因缘......

隔了一世的因缘,比之此世因缘来说,本就更加难以揣度,难以化解。更何况,现在净怀沙弥的因缘业障也牵扯了进去。

此般种种因缘纠缠掺杂......

净涪眼底升起一抹流光,又在谁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悄然隐去。

可真是有趣极了。

净涪作为旁人或许能够端坐钓鱼台,但净古沙弥作为当事人,或者说,是这一潭子深水里的那一尾鱼,却做不到净涪这般的闲逸。

他甚至连自己的心境如何都没有心思去理会,脑海里只有一句话反复翻滚,刺激得他脑袋发疼。

‘小四儿被人带走了......’

对净怀沙弥沉默的不满,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化作了净古沙弥眼底的漠然。

他再一次开口问道:“那是谁。”

净怀沙弥看着净古沙弥的眼睛,细细吸了一口气,道:“秦和。”

仅仅得到这么一个陌生的名字,净古沙弥哪儿会满意?

他也不费心思去想这个名字代表了什么,仍旧直直地望着净怀沙弥。

倒是一旁的净苏沙弥顿了一顿,插话道:“秦和......是那个秦和吗?”

净怀沙弥点了点头。

净苏沙弥这下是真的皱眉了:“可是那个秦和不是已经死了吗?”

净怀沙弥仍然点头。

净古沙弥这会儿已经没有耐心去和净怀沙弥玩沉默了,他猛地转头,死死地盯住了净苏沙弥。

净涪在一旁,听见秦和的名字,完全不吃惊。他眉心处的法眼微微发烫,将净怀和净古两位沙弥身上因果线的波动全都收入眼底。

这些信息乃至这些记忆,最后都会化作净涪的底蕴,成为净涪脚下的阶梯,为净涪铺出通往远方的大道。

净苏沙弥今天还是第一次对上净怀沙弥的眼睛,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理解了净怀沙弥的沉默。

作为一起从妙音寺里走出的同伴,除了净涪这个沉默又独特的师弟外,他们三人最为熟悉。

在他的记忆里,净古沙弥不是这个样子的。

净古沙弥眉眼常带笑意,笑容干净柔和,眼底虽说不上不染尘埃,但也绝对不是现在这样的木然阴霾。

净苏沙弥不由得重重地垂下眼睑,不去看净古沙弥的眼睛,口中却将秦和的事情简略快速地说来。

“秦和是三十多年前的一位散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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