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清净菩提灵光从菩提树树冠扫出,正正地卷中了那一片贝叶禅经,带着它飞回了菩提树树冠里。
待到那一道清净菩提灵光隐入菩提树树冠中后,净涪的识海里哪里还能找得到贝叶禅经的影子?
净涪佛身不在意手上不见了的贝叶禅经,也不在意身后那株菩提树树冠上突然结出的一颗菩提子,他仍旧闭目端坐,心神沉落,只关注着自身。
也就是此时,净涪魔身、净涪本尊以及净涪佛身三身齐齐在净涪的识海之中显化身形。
倚坐在暗黑皇座上的净涪魔身、头顶一个纯紫华盖的净涪本尊和背靠着菩提灵树的净涪佛身,三身即便在净涪识海中显化出身形,也都仍旧是紧闭着眼睛,谨守己心本念。
除此之外,他们再无别的动作。
可是这个时候,也确实不需要他们再有别的什么动作。
那些出现在净涪眼前,诱惑着净涪的诸般美妙前景,这个时候自动自发地浮现,根据着净涪三身于冥冥中的各种牵连,同时勾连着净涪的三身,引动净涪三身的种种杂思心念。
这些同样出自净涪心底的杂思心念,似是而非地混杂在净涪的道念之中,在净涪的身前,铺展成了一个个岔路口。
只要净涪一个不小心被迷惑被引诱,踏入那些个岔路口,他就将在那个岔路口越走越远,也将离他真正的道途越来越远。哪怕净涪在某一日得到了符合他现今想象的厚重实力,他最终也只能站在断崖上,无力地遥望着那一条真正的通向顶端的道路。
这就是凶险道途!
道途之上,处处险境。要走在真正正确的道路,就绝对不能大意。
和净涪站在一个类似的岔路口上的,其实还有一个慧真。
慧真当年就是没能警觉,也还没有清醒地看见自己所渴求的前方,没有真真正正地望见自己的内心,所以他成了西天佛国里的慧真罗汉,所以这个景浩界里又有了一个恒真僧人。
净涪......
净涪却又和他不同。
净涪识海之中,三身同时睁开眼睛。也就在他们双眼亮起的那一霎那,净涪三身陡然各自化作一个枝桠。而这三个枝桠连接的地方,却是一个扎根在识海明镜之下的树根。
实力虽是他所求,是他所执着,但他真正为之上下求索,为之执着渴求的,其实并不是实力,而是自我!
因为想要看清自我,想要做随性而自由的“我”,因为想要坚持“我”,他才需要实力,渴求实力,执着实力。
他需要强大莫测的实力作刀,为他斩去前路的一切荆棘,为他破去这世间的所有阻碍,能让他真正而自在地做他自己。
为尊做主,成道证佛,也绝对不是他的所求。
他所求,为行他真正所愿之行,为成他真正所愿之事。
他所求的,从来就只是一个“我”!
他也一直在这样的一条道路上行走着,未曾厌倦,不见疲乏。
净涪本尊一念贯通三身,而他身侧分左右站立的佛身、魔身此刻齐齐抬头侧目,直直地望向本尊。
说不上谁快谁慢,也分不清谁先谁后,或许就是在同一刹那间,佛身、魔身俱各往这净涪本尊的方向踏出一步。
他们的身上,各有一道金光、黑烟飘出,汇入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身后的光明佛塔和幽寂暗塔之中。
金光中,黑烟里,在同一时刻响起了净涪佛身、魔身的声音。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声线,但因为两个人说话的态度、语气和习惯的不同,竟然生生令人听出两个人的感觉来。
或者说,他们本来就是这般相同又不同的两个人。
“愿承一人善,降服众生魔。”
“愿持一人恶,镇压万古邪。”
佛身的作为并不出净涪本尊的意料,唯一让他惊讶又不惊讶的,也就仅仅只有魔身而已。
但不管他惊讶与否,这个时候的净涪本尊也没有于心底生出丝毫波澜。他仿佛没有听见一般,视线牢牢地锁在他身前浮起的那一道紫色霞雾。
纯粹的紫气带着华贵和明净,只在净涪本尊眼前转了一圈,便飞遁入了净涪本尊头顶的那一个紫色华盖中,消隐不去。
紫气隐去的同时,佛身身前的金光、魔身身前的黑烟也都一并飞入了他们身后的光明佛塔和幽寂暗塔之中。
得了紫气、金光、黑烟的滋养,净涪本尊头顶的华盖、佛身身后的光明佛塔和魔身身后的幽寂暗塔也自都各有变化。
净涪本尊伸出手,接过了头顶那一个自然收起,又自动自发地飘落在他手掌心上的紫色华盖,扫了一眼更显堂皇慈悲的光明佛塔以及仿佛多了一丝公正纯粹的幽寂暗塔,平平正正地落在净涪魔身身上。
与此同时,佛身也将光明佛塔收起,和着本尊一道,用那含了笑意的视线望着魔身。
魔身先是眯着眼睛和佛身对视一眼,一番视线碰撞之后,他才迎上了净涪本尊的目光。
看着这样无声交流的双身,佛身目光里的笑意更浓,但他没有作声去打破这种默契的沉默,也没有重新遁入金光之中,就这样微笑而无声地观望着。
这种三身间无声和谐的默契,终究还是被净涪本尊自己打破。
他微微垂落眼睑,偏移了自己视线的焦点,用他惯常的平淡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