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刑司?我与百合被押解到这儿时,已然是四更天了,正是一夜里最寒冷的时刻,如此风尘仆仆操劳一日一夜,我早就疲倦了,百合搀扶着我,也可说是拽着我的衣裳,我能感觉得到她在胆怯,在害怕。
“娘娘,奴婢年纪小,入宫才三年而已,不曾见过精奇嬷嬷,但是宫里的人都说,精奇嬷嬷比妖魔鬼怪还要可怕,奴婢害怕。”其实我也没见过,我只知道进去的人就极少出来,出来也是或疯或傻的,那些妖怪似的嬷嬷们对于我而言也是陌生的,我当权时,似乎好像也动用过这些精奇嬷嬷,可是我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折磨人的。
“本宫从小娇生惯养的,双手不沾阳春水,无论做什么都有父兄扛着,入府之后,王爷待我也是百般的呵护宠爱,即便犯些小小的错事,王爷也舍不得罚我,来到了紫禁城,从我的孩子滑胎之后,我的灾难都没有断过了,从菀妃入宫以后,我的困境都没有解除过,从我哥哥死后,我再也没过过一日好日子,故此,我什么都不怕了,人不怕了,才什么都敢做了。”
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中不停的转动,好似昨日我还被父亲抱在怀中,前一刻我跟哥哥一起策马奔腾,刚刚还与胤禛把酒言欢,一张张的笑脸如同走马观花似的转走,我努力过了,我尽力了,我放弃过的,不是我容不下她们,是她们容不下我啊?
“本宫经常做一个梦,梦中,本宫被一只猛虎穷追不舍,本宫跑啊跑啊,跑到了一条广阔的大河面前,再也没得退路了,本宫不会游泳,河上也没得桥,那该怎么办呢?后有猛虎,前有悬河,本宫就想,反正是一死,与其被猛虎吞下尸骨无存,不如跳入悬河,也许还能有一线生机呢?所以梦中,每一回,本宫的选择都是跳入悬河,故此,每一回,本宫都活得好好的。”
“所以啊,怕是没得用的,怕就是等死,怕就是坐以待毙,怕就是将刀柄交到被人的手中,任人窄割,若是黄泉路上与鬼相逢,只要你不怕,他就不敢将你如何了。”
经历了这些起起落落,我早就不怕了,因为再怕,后宫女子身后的那个男人不会将你紧紧地抱在怀中安慰,只会一次又一次将推上断头台,所有的兴盛荣衰都是他一言之间而已。
前方有人掌灯,将我们引入慎刑司内,一扇破旧不堪的木门被推开,一盏微弱的油灯发出暗黄的光芒,里面坐着四个身穿缟素长袍的年老嬷嬷,身前放着一张陈旧不堪长长宽宽的红木桌上,她们都是华发密生,挽着大大的发髻别在一边,几根木质发簪如同筷子似的插在头上,衣着发饰都是素妆,却浓妆艳抹,好似带上了一个面具,看不出本来面目,那朱唇红艳似火,不说容颜如何,的确如妖如怪。
百合胆怯的躲到了我的身后,我定神看了看不由也退缩了一两步,双腿在打着哆嗦,只听最右边的嬷嬷道:“福嫔娘娘吉祥,老身等受皇命审讯,概不行礼还请娘娘您见谅。”太多胭脂水粉不能看出年纪来,听声音却感觉也只有三十左右,是故意装出的粗声粗气。
“来人,给福嫔娘娘看座!”有人搬来椅子给我坐下,我看那椅子破旧不堪,并不愿坐,却被人重重朝肩膀上一按,强迫着坐下,“容嬷嬷,这还是第一回审讯主子,你说我等该如何是好?”右边第三位嬷嬷朝第一位嬷嬷问答。
“该如何便如何?慎刑司从孝庄太皇太后之时便有的,为的就是维持后宫安定,即便是爱新觉罗氏的公主进来了,也照审不误。”
“那便开始吧!”最靠左边的嬷嬷说道。“老身花嬷嬷问主子可知道我等为何身穿缟素之衣?”
第二位嬷嬷道:“老身桂嬷嬷答主子,因为入了慎刑司的人,十有**都要与世长辞的。”
容嬷嬷接口道:“主子可知我等为何要挽素髻,戴木簪,抹艳妆?”
第三位嬷嬷答道:“老身奇嬷嬷答主子,因为这后宫里的人把我们这些精奇嬷嬷们都与妖魔鬼怪相提并论,都言语说我们是后宫里的牛头马面,故此遮掩遮掩。”
桂嬷嬷道:“主子可知道为何慎刑司的门窗桌椅都如此破旧不堪。”
花嬷嬷道:“因为这儿的门被入慎刑司的人推破了,这儿窗被那些受刑人的喊声给震破了,这桌椅么,这倒是与他们没得干系,是老身等用了几十年,舍不得换了。”说完几个嬷嬷相视一笑,发出一阵阵令人心惊胆颤的笑声,真真让人闻风丧胆。
说着几个嬷嬷朝桌上轻轻一碰,只见桌上款款伸出些东西,定神一看,这才发现它们统一都乏着银光,那都是尖尖的钉子,密密麻麻形成了一张钉子床。
“主子,若是此时招了,便不必受这些刑法了,若是受了一半再招那这些痛楚可就百受了。”几个嬷嬷起身,窗户边沿是一架梯子,借着窗外的月光,那梯子的撑子都是刀刃,我的手虽然被包扎过了,但是还隐隐作痛,百合早就吓得蜷缩到了一边,我心中也很恐惧,却不是强作镇定而已。
“这是上刀山,将人脱去了鞋袜,一步一步地往上爬去,爬到了顶端若再是不招,便从上面跳下来,落在这钉子床上,这钉子啊?只能入肉三分,不伤筋动骨,只会令人痛不欲生,若是还不招,便是滚金豆子了,那豆子都是用金子打,小得跟豆子似的,都是在盐水了泡过的,被钉子床弄得身子千疮百孔再往在金豆子堆里一滚,那就是如同成千上万只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