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东西让姬瑾荣耳目一新。
等忙活完整个下午,姬瑾荣才发现莫尔还失魂落魄地站在一边。姬瑾荣和药剂师们道别,上前拍拍莫尔的肩膀,和莫尔一块走出帝国医学协会。
莫尔走到大门外才恍然回神。他喃喃说道:“我还以为他们会推三阻四不肯做呢……”
姬瑾荣将莫尔的话听在耳里。
这孩子心不算太坏,就是有点小孩子脾气,喜欢和人较劲。事情稍微不顺心,他就会觉得有人故意针对他。这年纪的小孩年少气盛,最容易和人起冲突,亏得阿瑟斯敢把他放出来独当一面。
不过想想他们的出身,再想想他们身上背负的仇恨,姬瑾荣能理解阿瑟斯的用心。
小孩子嘛,就应该放出去让别人打磨打磨。吃了亏,栽了跟头,自然就会记住教训。
这会比任何训话都有用。
姬瑾荣说:“不会的。”
莫尔望着他。
姬瑾荣说:“他们不是那样的人,”他与莫尔对视,“他们比谁都希望解决这场可怕的噩梦。但凡有一点解决疫情的可能性,他们都不会放过。听到是戴维先生拿出的药方,他们肯定恨不得立刻把它赶制出来——事实也确实如此。”这也是他把药方交给老戴维的原因。如果没有老戴维那样的影响力,就算把药方公布也没有多大用处。
莫尔抿着唇,不说话。
在此之前,他一直都看不起姬瑾荣。
他觉得姬瑾荣不过是仗着自己是贵族出身,才会事事都比别人顺遂——如果活着是一场赛跑,那姬瑾荣这些人就是偷跑者,他们的起-点比其他人要高上一大截,简直是把起-点设置在比赛的半途。
他们累死累活往前跑,贵族们却能轻轻松松地把他们甩开。他们甚至不用迈开大步,只需要悠闲轻松地在跑道上漫步前行——
只需要那样,贵族们就能胜出。
可是,如果有这么一个人,他的起跑点很靠前,自己又特别努力呢?
莫尔是真的受到了打击。他蓦然发现,和那些药剂师们——或者和姬瑾荣相比,他的所作所为是卑劣的。在姬瑾荣他们所做的事情的映照下,这种卑劣变得更为明显——明显到刺痛了他的眼睛。
仿佛在嘲笑他的骄傲与傲慢。
他总觉得贵族们瞧不起平民和奴隶,对平民和奴隶抱有偏见。现在看来,他对贵族不也抱有偏见?他因为姬瑾荣和药剂师们是贵族出身,就立刻竖起身上的尖刺,把双方推到对立的两面。
在看到姬瑾荣失去贵族身份、沦为逃亡者之后,他会在心里讥笑、奚落姬瑾荣,甚至傲慢地威胁姬瑾荣去给阿瑟斯当厨子。
这种做法,与他以前所痛恨的贵族没什么不同。仗着自己的身份和地位肆意践踏别人的尊严,明明是他以前最厌恶的事情,他却去对别人这么做了!
天啊,他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莫尔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厌弃之中。
姬瑾荣见莫尔兀自出神,悄然伸手去取莫尔口袋里的灌蜜小熊饼。
莫尔猛地警觉。
姬瑾荣镇定自若:“再不吃都快化掉了。这是当场做好的,下午的时候还热乎着呢,本来应该趁热吃!”他迅速把纸包塞回自己口袋里,见莫尔一直瞪着自己,无奈地掏出一只可爱的小熊塞到莫尔嘴巴前。
莫尔下意识地张开嘴,把姬瑾荣递来的饼干吃进嘴里。
姬瑾荣说:“好了,你尝过了!”他警惕地捂着口袋,像是害怕莫尔再把它抢了去。
莫尔有些想笑,一口咬下去,只觉得嘴巴里充满了饼干的香味与蜂蜜的甜味。
酥酥脆脆,香香甜甜。
连心都变得柔软起来。
莫尔莫名地有些明白阿瑟斯为什么让他学医,而不是让他去负责自由军的其他职位。自由军中有很多人戾气太重,和他们打交道久了,他也会被他们同化。
如果是让时代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那自由军的建立又有什么意义?
他们想要的时代,难道就是摆脱奴隶身份,趾高气扬地把所有贵族踩在脚底下?
不,不是的,不是那样的。本来“未来”在莫尔眼里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什么都看不清楚,这一刻他却不再迷茫。
他在姬瑾荣身上看到了“未来”。
他想要的、他们所追求的“未来”,应该是这样的:没有奴隶,也没有贵族,只有“人”。每个人都可以作为“人”来活着,每个人都可以选择自己的活法,在厨房里干活可以活得很快乐,当个医生或药剂师也可以活得很快乐;士兵们可以结束战争,回到家乡娶妻生子、奉养父母;农民们可以取回田地,靠自己双手去耕种自己的收获——
这才是他们努力改变这个黑暗时代的目的所在。
也是他们所付出的一切的意义所在。
莫尔觉得自己的心脏怦怦直跳。他看着心系小熊饼的姬瑾荣,露出了笑容:“谢谢。”
姬瑾荣听到莫尔向自己道谢,顿时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些小气。他说:“你想吃的话,明天可以再去买。今天那个手艺人早就收摊了,买不着了。”
莫尔说:“放心,我不会再抢你的。”
姬瑾荣这才松开按在口袋上的手。
莫尔:“……”
莫尔正要和姬瑾荣一起回阿瑟斯那边,突然听到一声惊喜的叫唤:“阿瑾?”
莫尔望向姬瑾荣。
姬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