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觉得自己老了,这么大的事,这么复杂严重的事儿,她竟然轻易就启动了,她一直都觉得自己是深谋远虑的人,但此时慕容琰就站在她的面前,讥讽的看着她笑,她才知道自己是有多轻率。
孙太后戚然一笑,她向王泽轻轻点了点头,再看看慕容琰,边脚步微微踉跄着转身回后宫,她经过软瘫在地上的慕容瑜时,眼皮都没抬。
孙太后走,慕容琰也并不拦着,他一步一步的踏上金阶,金阶的最顶层,是他的御案和龙椅,都漆了金灿灿的金漆,镶嵌着这世间最好的珠宝,气宇轩昂而又冰冷无情的对着他!
罢了,既然老天要让他坐在这上面,那么,他便当仁不让!
他一撩绣着九爪衮龙的明皇色龙袍,稳稳在那鎏金的宝座上坐下,向下道,“慕容瑜,你被父皇下旨永禁诚王府,今日虽违旨擅出,但想来这也是父皇的在天英灵不舍得你在诚王府孤苦,朕亦念兄弟骨肉之情,不忍将你问罪,”说到这儿,他转头向内侍吩咐,“来人,去将他的生母陈氏带来。”
慕容瑜大惊,他猛的挺直身子,惊恐的看向慕容琰,“皇上,您……您想将我怎么样?”
慕容琰手扶御案,眼带悲悯的看向慕容瑜,“慕容瑜,朕看在父皇的份上,念着兄弟骨血的情分,不忍治罪于你,亦不忍你受苦,朕今日封你为离王,再将那诚王府赐予你为离王府,享王爵俸禄,许你的生母随你同住,你母子就在离王府安享余生罢。”
慕容瑜的身子激烈的颤抖着,他咬着牙看着慕容琰,嘴角尽是讥讽的笑意,一字一句咬牙道,“如此,倒是谢皇上了!”
说了这么多,慕容琰还是要将他一辈子关在那诚王府里,永世不得再出来。
什么离王,离就是离开,慕容琰这分明就是让他“滚”的意思。享王爵俸禄又如何,相比于锦衣玉食的被关一辈子,他更情愿是粗茶淡饭的被关着,后者是父皇下的旨意,他不过是愿赌服输,而前者则是慕容琰给予的恩赐,自今日起,世间众人都知道,他慕容瑜所吃的每一顿饭,穿的每一件衣服,都是他慕容琰的恩赐。
而他却连拒绝都不能,因为慕容琰亮出了他的母妃,他可以不顾自己的生死,却不可以不顾母妃!
不一会儿,穿得漂漂亮亮的陈绮嫣就被带来了,慕容琰一看陈绮嫣的衣着,便气笑了,她显然就已经在等着做皇贵太妃了呢,这一身显赫的品服穿的周周正正,连个褶子都没有。
很显然,直到踏进金銮殿内,她都还不知道,她儿子的江山梦已又一次破碎了。
慕容琰的手指在御案上轻敲,向陈绮嫣道,“陈氏,你入宫多年,竟连这祖宗的家法和规矩都忘记了么?这皇贵太妃的品服也是你穿得的?”
陈绮嫣张着嘴看着慕容琰,脸上的笑意就一点一点的消退,“皇……皇上……”
看着慕容琰冷下来的脸,跪在一边的慕容瑜急了,忙往前膝行几步,叫道,“皇上恕罪,非是我母妃胆大忤逆,这乃是太皇太后的意思,求皇上饶母妃一命,求皇上饶母妃一命……”
他的头咚咚的磕在金砖上,三俩下就满头是血,已有内侍大步过来,不由分说拔下陈绮嫣头上的凤钗,陈绮嫣簪环尽去,已花白的头发散落下来,衬着她脸上的胭脂,显得无比的讽刺。
陈绮嫣看看儿子,再看看高坐御座上的慕容琰,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孙太后命人将她接出西凉殿时,分明无比清楚的告诉她,她要废了承乾帝,立她的儿子为帝,只是为掩天下幽幽众口,所以那皇太后依旧只能是王氏,她只能是个皇贵太妃!
陈绮嫣大喜,自从慕容琰登基后,她便绝望了,她开始祈祷,祈求上苍能保佑她的儿子能保得住命,此时此地,在她的眼里,什么皇权富贵都不指望了,只要她的儿子能活着就好。
可是孙太后竟突然说要废了慕容琰,这对陈绮嫣来说实在是惊天之喜,她当不当皇太后有什么要紧,她的儿子是皇帝就好!
可是就在她满心欢喜的被接来金銮殿,一心以为会看到自己的儿子龙袍加身,高高在上的坐在金銮殿上时,她看到的却是自己的儿子依旧匍匐于台阶之下,而那龙椅上的,还是那个她从二十年前就想要除掉的人!
陈绮嫣真的崩溃了,她忽然大笑起来,刷拉一声扯下身上的品服,狠命的往金阶上扔去,边疯狂大笑边尖利的叫,“慕容琰,你居然还没有死?哈哈哈哈哈你怎么还没有死啊,慕容琰你个小人,你和那孙太后一起欺负我们娘儿俩,先皇啊,你睁睁眼……”
殿内众臣都惊呆了,慕容瑜不再磕头,他呆呆的看着状若癫狂的母妃,额头上的鲜血混着不知何时已满脸的泪水,那往日英挺的脸如死灰般的颓丧……
慕容琰的心顿时如刀绞了一样。
他突然就明白了林荞说的,这皇宫里有什么好?民间虽贫穷,却有天伦之乐……
长长的叹了口气,慕容琰疲累的开口,向陈绮嫣道,“你既喜欢做皇贵太妃,也罢,朕便成全了你,你的儿子已被封离王,朕便也恢复你的位份罢,你之前便是贵妃,按先帝驾崩时的规矩,太妃们皆进一级,今日起,你便是皇贵太妃了。”
“什么?”陈绮嫣的笑声戛然而止,她后退一步,怔怔的看着慕容琰,一脸的不敢相信,“瑜儿……被封离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