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嬷嬷道:“跟哥儿说市井生活是学问,却不是逛茶楼听书的市井呢,是说人的道理行事都在日常,世事即学问。”常嬷嬷听了对李纨道:“说起这个,今儿姑娘们来得倒齐,只是奶奶怎么单留了二姑娘和四姑娘吃饭?”素云犹豫了下道:“今儿看史大姑娘好像总在出神似的,跟在别处大大不同。”常嬷嬷听了素云的话,没来得及等李纨答她的话便道:“你那时候不在前头伺候,先头大爷去了,咱们正屋里供三年牌位,姑娘小,看着害怕,从那会儿开始就没来过了。这么算来,虽平日里多有说笑,这来咱们院子还是多少年来头一回呢。恐怕是人大了,不好意思了。”碧月道:“好像说是咱们这里跟以前不一样了什么的。”常嬷嬷与闫嬷嬷不禁环视了一眼,又相视笑道:“日日在里头不觉着,经这么一说,真是大变样儿了呢。”李纨笑道:“还是这个屋子,能变出什么来。等什么时候不住这里了,才随自己心意布置呢。”闫嬷嬷正要开口,常嬷嬷已道:“奶奶知足吧!如今就够随心愿了,还要怎么着呢。”李纨听了一笑。闫嬷嬷道:“方才常嬷嬷说留姑娘吃饭的话,我也想说这个呢,奶奶心里疼姑娘们,面上总要做平才好,这林姑娘得的衣裳就比旁的多些,如今又单留二姑娘和四姑娘用饭。我看史大姑娘不自在,恐怕也有同是亲戚家姑娘,奶奶偏就只顾着林姑娘的缘故。不平则鸣,这样总易生事。”李纨听了笑道:“才说咱们都大变样了,这嬷嬷们的想法可丁点没变呢,还那么战战兢兢,怕得罪这个怕得罪那个的。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道理,旁人不懂那是他不懂,又怎么成我的错了。林姑娘是姑表,薛姑娘是姨表,史大姑娘只好算个世交,如何能一样?何况林姑娘是住在老太太院子里,当成咱们家姑娘份例来的,我自然一样照看。我若要顾着薛姑娘,那兰儿舅公家还有好几个姑娘呢,我顾不顾?给史大姑娘备了礼,那两位侯爷自己还有几个姑娘呢,我备不备礼?何况我管的都是些吃食衣裳的小玩意,自家人自然是叫做看顾,越了份就叫给难堪了。老太太给史大姑娘件大毛衣裳恐怕他家叔婶心里还要有些想法,何况打我这里出的?嗐,我说这么些也是白说,旁人的想法一一管过来哪里是个头,我一心做自己想做的还忙不过来呢。”闫嬷嬷无奈摇头,常嬷嬷笑道:“世事也有这样的,你与旁人无求无涉时,你就照了自己定心做,旁人疑惑久了就会自己给自己一个说法,这反是条简单的路子。奶奶既想好了这么做,咱们也就不给瞎担心了。只是奶奶方才说什么‘忙不过来’这样的话,实在是恕难苟同,奶奶究竟是忙什么忙到什么田地,我等眼拙,真没瞧出来。”李纨听了也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