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这头凤姐平儿如何忙得不可开交,那头院子里,贾琏见雨下的大,心道真是天助我也,搂了胡天家的滚做一处,借着大雨遮掩,更顾不得声响,真是好不畅意。外头看门的小丫头们,这会子早没了踪影,不晓得躲哪里数赏钱去了。
这大雨夹杂着雷声,上房屋里,贾母正一手搂了黛玉一手搂了宝玉,一行吩咐人:“把窗户关严了,帘子都下下来,屋里多放两个冰盆,待会儿停声了再开。”一行安慰怀里两个玉儿;“莫怕莫怕,孝子贤孙雷不打的,你们都是乖孩儿,不用怕那个。”宝玉素性羸弱,最听不得大的声响,这会儿窝在贾母怀里惧意稍减,又见对面黛玉面颊离自己甚近,只见她吓的紧闭着眼睛,睫毛一颤一颤的,心下怜惜,倒忘了怕了,伸过手去替黛玉捂着耳朵,小声道:“不怕不怕,妹妹别怕,有我呢。”他也不想黛玉耳朵上捂了四只手,如何能听得到他的嘟囔。迎春几个安坐椅上,惜春奶娘上来要抱她,倒被她推开了,还笑话黛玉道:“林姐姐就这么点胆子,你不瞧瞧这景儿听听这声响,怎么晓得‘裂缺霹雳,丘峦崩摧’的气势?”贾母看她这么胆壮,笑道:“也真是怪了,这丫头偏是胆气壮,统这几家的孩子,我就没见过一个这样的。就是云儿,也不过嘴上说得厉害罢了。”惜春笑道:“老祖宗,这叫做‘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怕都是人自己想出来的,不过是个大些的声响罢了,有甚好怕的。”贾母对惜春奶娘道:“你要仔细,怎么你姑娘小小年纪,惯爱说些佛经上的话?我看她这么小,太太也不会让她抄经书的,可是哪儿听来的?小孩子家家的,不懂这些个,胡乱听了倒当了真,移了性情可不好。”惜春奶娘赶紧跪下回道:“回老太太话,四姑娘寻常就爱画个画,并没见她看什么经书佛话的,不过咱们家庙主持来时跟着的两个小尼姑里头有个叫智能儿的,跟姑娘常玩在一处,恐怕是跟她那里听来的。”贾母点点头道:“这就是了,我说她能从哪里学来这些。那小师父年纪也小着呢,哪里懂什么佛法,不过是孩子玩笑话。这也罢了,平常爱画个画写个字的都成,只别胡乱看书。”惜春奶娘忙磕头答应着。迎春开口道:“老太太说四妹妹胆子大,恐怕跟佛经无关,倒是跟兰儿相关些。兰儿听了什么书来,就给他四姑姑讲,什么十万天兵、大闹天宫,有一回我听着像是那孙悟空把雷公电母都降服了,四妹妹听惯了这个,哪里还会怕他们。”众人听了都笑起来,贾母也笑道:“好,好,你们都在一处玩乐,竟是这般热闹的,兰儿平日里看着不声不响,倒是跟他四姑姑投契。”惜春听说到此处,更乐不得了,道:“你们不知道呢,兰儿说了,那风都是从风婆婆的一个口袋子里放出来的,我看今儿的样子,那袋子口恐怕打得太开了些。”众人方歇了笑,又被她这句逗得大乐。如此说说笑笑,这关门避雨的时光倒也易过了。
富贵人家如此,庄户人家就没这般好过,一帮子人被这场大雨打得从地里跑回家去。不过眼看着也做不了什么活,到了下晌,倒有大半往庄上饭堂子里聚齐了,抽袋烟说说地里农活今岁收成东家娶媳西家打架,顺便等着吃晚饭。有个小子往后厨门口喊:“婶子,今儿晚饭有什么吃的?”里头一婆子扯着嗓子笑骂道:“有什么吃什么!你还想点菜啊!”那小子嘿嘿笑道:“不是,我都爱吃,我爹让我来问问,看有没有得下酒的东西。”婆子道:“灌丧个黄汤还讲究起来!今儿吃面,肥卤瘦卤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