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婆子一时不知如何接话,马六家的却道:“姐姐今日来看我,可有什么事?”
余婆子嗔着她道:“你这话说的!你当日跟着四姑娘嫁了那么老远,先还有几个口信来,后来倒一声儿不闻了。这回听说林姑娘带着人回京了,我妈想着你原是这里出身的,说不定就跟着回来了,这才让我过来问问。你说说,我若不寻上门来,你是不是也不打算搭理我们了?”
马六家的道:“唉,姐姐你在那富贵窝里呆着,哪里知道我们的苦?一时在苏州了,一时又去扬州了。先是老太太没了,这没出孝呢太太便病倒了,姑娘又是一日三餐拿药培着的。后来太太也没了,听说府里老太君来接姑娘走,他们几个还去打听了,哪知道老爷就只让带了两个人跟着,道是怕奴大欺主,横竖到了京里还怕少了人使唤?
这么着,姑娘一走,府里越发荒芜了,后院那几个连个姓名儿都叫不响,老爷也不当回事的,十天半个月都住在衙门里。那日子过的,唉,真是没滋没味的。后来听说老爷在衙门里病了,姑娘也回来了,却都没回府里住。
等回府里住时,老爷已经病得狠了,饶是这样,还不歇着呢。又去稽查私盐,还打了起来,这会儿还生死不明的。不是咱们嘴臭心毒,就老爷之前那体格,又是在海上,想来也是凶多吉少了。这么一出接一出的事儿,你说说,唉。”
余婆子此番正是打探来的,看马六家的愿意说,心下大定,便道:“你看,我来也没带什么东西,也是我妈说的意思,哪怕来见见你,陪你说说话,也是好的。亲戚走动,总要有走动才能亲近。”
马六家的忙不失迭地点头:“可不是!寻常我也难找个能说话的人儿!姑娘身边的人都是之前在京里在衙门那边的,咱们府里出身的没一个到得了跟前去的。这会儿到了京里,我想着怕不是能松泛点儿,哪里想到那规矩竟比咱们原先府上还重些,同在扬州府里也是两个样子。就说厨上,一多半的人从前都没见过的。能说说从前话的人都没了。”
余婆子问道:“当日那么些人陪嫁过去的,这回没有都回来?”
马六家的冷笑道:“姐姐好糊涂心思!他们跟着去了,不管是打点田庄的还是打理铺子的,这么些年了,手里能没点好处?哪里肯轻易离了那里。跟到府里的,老爷同夫人最是情深,老太太准备的那么些花骨朵儿似的人儿是一个都没派上用场。知道林家有三代必放的规矩,一个个都求了夫人往那老根子家生子家里嫁了,这回姑娘回京前问了,若是愿意自去的都给身价银子还另有赏钱。那可不是巴不得的?只我们几个没根没基又没命数没运道的,才在这里干熬着罢了。”
余婆子想着王夫人本还想捋一捋府里出身的人,看看有哪些得用的,如今看来却是难了。因笑道:“我哪里知道你们的事!不过听你这么说来,林姑娘倒很能拿主意,这一下放了多少人出去!林家也是几代列侯的世家,这没了人手,还怎么顾得过来那么些产业!”
马六家的撇嘴道:“姑娘可不就是拿主意的?要我说,也没几个我们老爷那样的爹了,旁人到了这地步,怎么说从旁支近族过继一个来,到我们老爷那里倒好,你猜怎么说?他道是‘长女如子’!先前身子那般不好了,还坐了软轿带姑娘回姑苏祖宅祭祖,还道自己身子不好,让姑娘主持的。我看啊,这林家先祖在上头看着,不定怎么叹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