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抿嘴笑笑:“睡不着,不如我们说说话?”
妫柳点点头,取件牙色短绒薄氅给黛玉披上,又拿了个甜白厚胎竹筒杯倒上热茶塞到黛玉手里,嘴上道:“这是大奶奶拿来的落针茶,不碍觉的。”
黛玉伸手拉拉她:“好了,别忙活了,坐下说话。”
妫柳顺手握一握黛玉的手,点点头道:“嗯,手还算暖和。如今白天也算风和日丽,到了晚上还是有些凉沁沁的。”才在床边坐下,拍拍膝盖道,“好了,说些什么呢?”
黛玉凑近了悄声问她:“柳儿姐姐,你会不会法术?”
妫柳一笑:“我会的那些微末道行哪里敢说是法术!”
黛玉眯眯眼睛:“果然你会的。柳儿姐姐,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神仙的?你就是修行的人吧?”
妫柳想了想:“这里有没有神仙我不知道,我也不晓得你们说的神仙到底是个什么。在我们那里,只论修为。有渡劫飞升的,或者可叫成神仙?只是他们都飞升了,去了灵界,自然也算不得我们那里的了。从前听过有的世家里飞升了的老祖还会照顾后辈,只是也没见过本尊再下来走亲访友的,故也做不得数。”
黛玉听得云里雾里,只好捡了个清楚的问:“这回宝玉同凤姐姐遭的难,可是有人用了什么法术?后来来的那两个又是什么道行的?”
妫柳道:“宝玉那个该是两处斗法,一个用了魇术,却被另一个破了。不是什么高深的东西,不过同我们那里又不一样。这个说来话长。后来的人我没瞧见啊,不过听墨鸽儿几个说的,不过是些表面行止,却是看不出深浅的。”
黛玉听说宝玉那里是斗法,便急了道:“斗法?那柳儿姐姐可能解厄?当日……”
妫柳摆摆手:“斗法最是常见了,像方才姑娘问我那僧道的本事,不试过如何知晓?再有些事故仇怨的,斗法便更多了。我虽未出手,不过想来要破解当也不难。只是那是旁人的事,同我半分干系也无,怎么好随意出手?胡乱沾染因果,那是大忌。”
黛玉懵懂,“这……你们修行……不讲究慈悲心肠普度众生?没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妫柳哈哈大笑:“这是什么哄鬼的话!人人皆可修道,谁要谁来相助?再说了人世因果周转反复层层相应,说什么平不平?若真如此,那看来你们这里的神仙佛菩萨们都没什么本事。若是个有本事的,又有你说的慈悲心,那天下只需一扫,人人都得康乐了,还有什么不平苦难?还有太太们每日礼佛求福,原来那菩萨佛祖竟是这般懒怠的,不求到他跟前去他还不理,求到他跟前去他也不一定就理,这又是何道理?又说众生平等,连个求不求的相应都不一样,却不知这平等莫非说的是香油钱的多少同感应的高低这当中的关联是人人平等的?好笑,太也好笑了些。”
黛玉听得更蒙了,不过却一句也反驳不得她,只好道:“柳儿姐姐,你同宝玉定能相知,他从来毁僧谤道,同你方才所言如出一辙。这回却还教两个僧道救了,才是真笑话了。”
妫柳摇头道:“这话却不对,如姑娘所言,那些魇魔从半空里掉落下来时,那法术已然破了。以我所料,恐怕那施法之人也受了伤的。宝二爷同链二奶奶还昏睡着,却是因此前耗神太过疲累罢了。歇会子自然就醒了。有那两个神神叨叨的僧道什么事来?”
黛玉一惊,前后细想一番,苦笑道:“若真如你所言,那宝玉毁僧谤道倒是对了路了。”却又叮嘱她,“这里不说老太太慈悲,太太素来是最信佛的,你万不可在人前说起这话,免得惹了嫌厌,多生事端。”
妫柳一径点头:“姑娘放心,姑娘看我这两日可曾说过一句半句的?旁人自有因缘,我哪里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