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外间,凤姐看着李纨笑道:“今日你这功夫可做到人眼里了,却不知你平日里白做了多少这样的功夫呢。”
李纨一笑道:“只你一个孝顺不成?我们便是没有你伶俐,心却是一样诚的。”
凤姐甩甩手道:“我也乏得狠了,回去换身衣裳再来。”李纨点头,凤姐便带了人一行去了。
这头常嬷嬷从外头回来了,见了李纨道:“奶奶,那边老太太前脚刚走,后脚薛姨太太就辞了出去。太□□排着散了东西,这会子也歇下了。只让老太太这头有动静时再唤她。”
李纨点头,又问:“刘姥姥呢?”
常嬷嬷道:“宝二爷同姑娘们还在那里耍子,刘姥姥也在。刚我看鸳鸯过去了,想是得了老太太的吩咐,要领着她再四处走走去呢。”
李纨便道:“别又去作弄人才好。一回人家当个笑话放过去了,再三再四地就不像个话了。”
常嬷嬷笑道:“奶奶尽可放心,鸳鸯可不是糊涂人儿。老太太又不在那里,她平白拿人家当笑话做什么!刘姥姥再贫苦,也是主子的亲戚,她虽得宠,也不过是个奴才。拿了老太太说事还有可恕,自己当面还那么没上没下的,也枉费她那么个名声儿了。”
李纨听了点头道:“嬷嬷说的有理,鸳鸯不是那等轻浮无知之人。”
常嬷嬷才又道:“各处都闲了,奶奶也趁空儿歇会子才是正理。”
李纨倒有心进珠界去,只是此番多有感悟,这半中间进去,再出来怕尘事难续,多生事端,不如索性待得晚间入夜了再进去不迟。便笑道:“我无妨,只在榻上坐一坐吧。你使人同鸳鸯说去,逛得了,也把刘姥姥带这里来。老太太方才的意思,晚饭恐怕要摆在这里。”常嬷嬷忙答应着自去料理不提。
又说他们姐妹们到这会子也玩得够兴了,黛玉头一个嫌吵闹,便带了人自回潇湘馆去了。湘云先看一通刘姥姥,笑闹一阵子,又跑来同宝钗说话。见四下人散远了,才问道:“宝姐姐,方才妙玉请你们喝体己茶去,多大面子,怎么后来就那样子出来了?”
宝钗早知她必会问的,却是答也不好,不答也不好。答了,湘云惯是个嘴上没有把门的,哪时候一对景儿她必要说出口,那时众人皆知自己多嘴学舌。不答,这事又不是什么密事,她不说自有旁人说去,倒伤了情分。
想了想遂道:“妙玉那性子你也是深知的,遇着林妹妹身边那哼哈二将,岂能干休?只是她们那嘴舌,我却学不过来。”
湘云想起此前几回墨鸽儿同妫柳这嘴仗,笑道:“林姐姐那里如今大约是这园子里最热闹的一处地方了。”说了倒轻易放过了这事,反另问起一件来,“方才老太太看姐姐这屋子,我看很不得意儿,倒让鸳鸯送摆设来,却是坏事变好事了。”
宝钗笑道:“原是我失礼了。因我素来性子如此,在家也一惯这般的。我家里我那屋子,你也看过的,并非在此刻意为之。我妈说了我几回,如今早就惯了。今日没想到老太太会带了人来,且又是在外客面前,我虽心知不妙,却也来不及描补了。明儿少不得要往老太太和太太处请罪去。”
湘云摇头道:“若只是老太太闲来逛园子时见着,也未必会如何的。只是今番恰好有外客在罢了。不过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物,不是场面上几句话,姐姐倒不必放在心上。”
宝钗听了点头,倒也言中几分她心里所想。忽而又道:“这回行令,你们只盯着刘姥姥的听,却不知可曾细听林妹妹说的?我这一下子也记不全,倒也是新奇好句。”
湘云摇头道:“她自来读的书多,想的也多,才气自有,行个酒令自然难不倒她的。”
宝钗听了轻轻点头,心里另有一番打算。
潇湘馆里也在说方才喝茶的事。妫柳同墨鸽儿笑着学给众人听:“她那样儿,我本就看不上眼。只是又同咱们没干系,谁要去说她!哪知道这回却是撞到枪尖儿上了。鬼头柳说旁的不行,装起高深来那是一装一个准儿。你们是没看见那脸红的。”
辛嬷嬷叹气,冲妫柳道:“你说人什么了?”
妫柳道:“嬷嬷,这事儿不能怪我啊!她给姑娘们沏茶,虽手艺不济些儿,咱们也只有念她好的来!只是姑娘不过白问了她一句‘这也是上年的雨水?’她就疯了,哼笑着道‘没成想你这么个人,竟也是个大俗人’,又道‘隔年的雨水如何吃得?’
可是,可是!她方才拿来待客的明明白白自她自己口中说出,就是那‘旧年蠲的雨水’,正是那如何吃得的东西了。偏她当时又特用了个雕漆茶盘,五彩盅儿,笑吟吟奉与老太太的。连茶叶也是老太太爱的老君眉。你想想,这么大张旗鼓,郑重其事的样儿,奉上的却是‘如何吃得’的水……岂不令人寒毛直竖?这还是出家人来!果然没有出家心的出家人,比那本根正身的妖魔还可怕些儿。
我便说了:‘这位师父大概能算是半个出家人了’。她们听见了,自要问我为何叫做‘半个’。我便道:‘款待主人家,以老太太为尊,亲自奉茶,连器具也不相同,恰是世俗人做法。却用的都是一般的‘哪里吃得’的水,可见一视同仁。此为世法平等之喻也,虽有俗礼在前,两相一合,不是半个出家人?’
我又道,‘再一个,引了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