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店是干什么的呢?就在几十分钟前,黄权还清醒的时候,他一边晃荡着手里的伏特加,一边思考这个问题。
城市里的人自诩生活压力大得出奇,节奏又快,却为什么要在忙了一天之后,天黑之后还到这种地方——音浪嘈杂,灯光昏暗,人声喧闹,不知所谓,灯红酒绿的地方——来喝酒?为什么?是因为一个人睡太孤独,像黄权一样?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孤独是什么滋味儿。就在他得知尚夏夏和梁斯彭在一起的时候。
黄权看不清这里的男男女女的面孔,只能靠着模糊的轮廓看到大腿和反光的金链子。这也足够了,男的来这多半是为了看大腿;女的呢?露大腿就是为了要金链子。他们一个一个或是一堆一堆在闪烁得使人头晕的灯光下变成动作不连贯的定格动画,共同构成这儿的背景。舞池边的dj像是在洗盘子,两手摸着打碟机,仿佛上面带电,或是她根本不知道怎么使用这玩意儿;随之出现在音箱里的是收音机信号受到干扰一样的声音。黄权刚听人说,那被称之为电音。而他想到的是,那孙子的发型才像是“电头”。
标新立异的发型,与众不同的耳环,花里胡哨的纹身是这里的人的标配。但不是每个人都有纹身的。有纹身的——或是敢把纹身露出来的,仅限于一部分人。他们身边都跟着一大群没有纹身的,左右还得有两到三个女的。一个不行,够是够了,但是没面儿,就好像中国人结婚时的礼宾车,明明两三辆就够了,但非得用轿车凑出个火车来。就是为了面儿。这些男的挑女的估计只看数量,不在乎质量,当然不是丑的说不过去,但是觉称不上美。黄权想。这没有一个女的能比得上尚夏夏。但他还是一直盯着看那些女的——实际上不是在看她们,而是再看她们的部分:大腿,胸和屁股。可能是衣着的缘故,这些女的的身材出奇的火爆;是火爆不是好。因为这些女的让黄权想起在电视上看到过的非洲肥美黑女人的那种身材。这里没有歧视的意思——要说歧视也是歧视眼前的这些女的,作为黄种人居然长成这样!好吧,灯光太暗,黄权甚至不能确定她们是不是同胞,说不定真是偷渡来的外国人。
黄权看着理他较近的一个女的。这女的在舞池里扭动着——她那动作实在称不上是舞。她穿着网袜高叉皮裤,脸长得什么样黄权看不到,他的视野只到那两坨跳动的肉。黄权想,好家伙,这穿得真骚啊,还真是扒开屁股才能看见裤子。他实在大惊小怪了,因为周围的女的基
本都是一个打扮。他惊怪是因为这种衣服他以前只在宾馆和那些女的练级的时候见过。
眼前的景象说不上美观,但黄权还是边喝酒边看,似乎拿那女人的大腿当做下酒的鸭脖子了。然后鸭脖子的主人过来了,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光头。头上纹着什么,黄权认不出来,只看到一坨黑,更像是被谁把屎盆子扣在脑袋上了。他径直像黄权走了,黄权依旧不慌不忙,眼神依然不变。
“喂!你看什么呢!”大光头说。露出满嘴黑牙,黄权疑心这货是不是牙上都有纹身?
“啊?什么?”黄权把杯子放在吧台上,伸出两只手在光头旁边的空气里摸索着,同时眼珠斜向一侧问:“你在哪?”
“大爷的!原来是个瞎子!”光头说。
黄权又把手伸到光头的胸前连捏带摸:“原来你在这?!”
“喂!往哪摸呐!你大爷的!”光头护着胸走了。
黄权嘴角流露出迷之微笑,端起酒抿了一口。心说,这货指不定摸过多少姑娘呢,现在自己被摸倒不乐意了。
舞池里的人扭动着腰肢,黄权坐在一边看着。似乎这些都与他无关,但他又确实此时此刻在此地。这些人,他们在这里不过是想在一起互相寻求安慰,一群孤独的人。而黄权呢,他也是吗?他不这么想,但他又确实在这里。而且即使在这里还是一个人。他叫张洋,张洋不来,叫财会总监,也不来,叫何维,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他想至少还有一个何维陪着自己,至少,他想。心头突然略过一丝悲伤。即使之前给村里捐了款却不被感激的时候他都没有悲伤过,相反,他那时想的是:自己干了好事不求回报是多么高大上!那些不感激自己反而诋毁自己的人都是孙子,不跟他们一般见识。点现在他却确确实实感受到了悲伤。最难受的莫过于你很悲伤,却没有悲伤的对象。是的,他悲伤的就只是他自己。这更加让他感到悲哀。
李大红根据黄权发的地址不一会儿就到了这,看来她常来这个地方。她进去,挤过那些要醉的,没醉的,还有装醉的人,在吧台边发现了低着头的黄权。估计是已经喝高了。她走过去摇晃这黄权身边坐着的另一个醉鬼,问他能不能坐到旁边去;那人没回答——醉得回答不了,于是李大红自动认为他默认了,就把他扔到了地上,自己坐到了黄权旁边。
“血腥玛丽。”她向酒保说。
酒保看都没看她,说:“没有。”
“没有?”李大红说:“那有什么?”
“就啤酒和鸡尾酒。”酒保依然没看她,这话说得好像还有下半句——“爱喝不喝”。
“为什么?”李大红又问,这时候黄权听到她的声音已经抬起头了。
“因为这两样最简单,省的我调了。”酒保直言不讳,毫无隐藏。
李大红指着黄权的杯子说:“那他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