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话中的意思,像是在给这场君臣诏对和议论定调子,话说得也极重。
顿时,吴鄞心神一凛,凝神听去。
突然,于谦哈哈大笑起来:“笑话,可耻!”
申桂摇头:“于部堂,陛下驾前请休要失仪。你骂我不要紧,且不要针对万岁爷。”
于谦喝道:“你说得简单,陕西马政糜烂,不,整个大明朝的马政都已彻底成为贪墨之徒中饱私囊的手段。这十数年来,不但陕西大大小小的官员,北方几个产马地,朝廷补贴进去多少银子谁也说不清楚。不但陕西官员,怕是山西、北直隶都有官员牵涉其中,太仆寺也难逃干系。如此****,申公公不但不追究,反劝老夫一动不如一静,真是笑话。老夫也不知道你究竟是何立场,又为什么要替那些蟊贼说话?”
“不就是不怕牵涉实在太大,真彻查,怕朝局要乱吗?”于谦冷笑:“真说起来,乱的是蟊贼,乱的是奸佞小人,我等又何惧之有?若是轻轻放过,叫天下人如何心服?”
申桂还是那副恬淡模样:“于部堂,陛下登基不满一年,国家不能乱,朝廷不能乱呀!依我看来,只追究高凌汉一人即可,若是深究下去,何时是个了局。部堂你是不知道啊,下面的那些有心人做起事来,朝廷一旦有令下去,芥大点的事情,他们就敢扩大到天上去。进而要挟朝,耽误朝廷大事,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后果?”
于谦素来刚正,声音更加响亮。却是一步不退:“什么后果,无非是罢官免职罢了,否则,却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些蟊贼坏了朝廷风气。朝中地方若尽是这种贪墨之徒,最后又是什么后果?老夫同这等贼子同朝为官,甚耻之!必须严办,彻查!”
申桂终于被于谦激怒了:“你……”
正要说些什么,须弥座上的景泰帝突然低低地呻吟一声,以手捂着小腹,佝偻起了身子。但见他面容已经扭曲成一团,嘴唇也变成了白,显然是疼得厉害。
这个侍侯天子的机会如何能够放过,吴鄞忙一个箭步走上去,从旁边的脸盆里拧了一张毛巾,小心地擦这他额头上的汗水:“万岁爷,别置气,保重龙体要紧。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叫奴婢等……心中如何忍受……”说着话,竟带这一丝哽咽。
见皇帝龙体不稳,于谦和申桂着才闭上嘴。
“朕……没事,不打紧。”景泰帝看着下面的两人,“怎么停了,继续,今日朕要听你们辩得分明。世上的事,就怕较真二字。”
吴鄞擦了一把眼泪,低声问:“万岁爷可要去方便一下,天下间的事情都装在你老人家的心里。所谓圣明烛照,想来皇上心中已经决定了。”
“不用,已经缓过劲来了。”景泰帝长长的嘘了一口气,摇头:“什么都装在朕心中,却是欺心。陕西那边出了这么大一件事,朕还真是万万没想到呀。”说着就指了指御案上的那份折子示意吴鄞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