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这么多五大三粗的人站在他们面前,还都带着那种你死我活不共戴天的眼神,二皇子的心就哇凉哇凉的了。
他还真怕了。
岑西锦轻拍着他的肩,见二皇子都给他们吓懵了,她也只得摘下浅露,硬着头皮大着胆子向前走了一步,可她心里也虚啊,甚至连开口说话都哆嗦了起来:“不知、不知各位来皇庄有何要事?还请相告!”
“侬也是个主事儿的?”劈里啪啦的火光照耀下,一高大的人影走到了人前,他不屑地看了看瘦不拉几的岑西锦,然后哧一声就笑了,“可是看侬的样子就是个宫女哩!”
“我是……我是大宫女。”岑西锦含着胸低着头,瞧着就是一副怯懦样儿,仅有几人能够听到的细小声音也是真够呛。
那高大的汉子闻言便冷笑起来:“大宫女?大宫女是个什么咯?还不就是个下人剑破苍穹!别随便找个阿猫打狗的打发我们,去找你们主子来!”
汪嬷嬷愤怒地看向他,啐了一口便开始骂道:“呵,也不知是哪里的穷乡僻壤养出来的下贱人物,竟生出这么大的狗胆来!我们锦姑姑可是太后娘娘亲封的一等大宫女,是二皇子殿下身边的第一人,你区区贱民,也敢轻视吗?!”
“哟?太后娘娘亲封的?看来还是个大人物哩!”汉子眉头一挑,往岑西锦站定的位置凑了好几步,见岑西锦胆小可怜得连动弹都不敢,于是他笑起来也愈发肆无忌惮。
岑西锦的确胆小,又懦弱,见人家调笑打趣,她也不敢还嘴,只作出一副学生向老师认错的傻狍子样儿。
可她那颗小脑瓜子,却开始悄悄地高速运转。
因为她发现,这个汉子说话的口音方式,都与陈修容刚入宫的时候一般无二——难不成,他是陈修容派来的人?
可是陈修容跟她勉强算也是一条战线上的同盟了,她也给陈修容卖过几分面子,陈修容根本没有理由来对付她与二皇子啊?
难道真是巧合?
然而,岑西锦能忍,二皇子却不能忍,见那个汉子步步凑近岑西锦,他的心顿时就慌了,那颗小小的胆子也迅速膨胀起来,他跳出来高声吼道:“你们要做什么就冲着我来!别欺负我姑姑!”
那汉子斜着眼睛看向他,却发现来人只是个肉丸儿大的小孩子,将他嗤笑了一番便双手抱着胸,语气揶揄地问起来:“哟哟,侬就是那位出痘的皇子哇?”
二皇子虎着脸走到岑西锦跟前儿,并不宽阔的后背却恰巧挡住了她惨白的低垂的脸,二皇子振臂高呼,答道:“是!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难民们一片唏嘘。
那汉子似乎是难民群中隐然的首领,他不耐烦地皱了皱眉,难民里便没几个敢出声儿的了,他走上前一把揪住二皇子的衣领子,动作粗鲁地将他给提了起来,然后粗声粗气地恐吓起来:“小孩儿!别想糊弄我们!皇子殿下哪会有侬这么大小!侬再哄人,信不信我就把侬丢给他们去,让他们把这小胳膊小腿儿都给捏散架!”
“不!”岑西锦心中一跳,一个响亮的“不”字便脱口而出。
这个“不”字,不仅是因为二皇子与她同气连枝,二皇子若是没了她这辈子估计也就完了,更是因为,她不想他出事!
他不能死!
二皇子不能死。
慕云铮不能死。
周围的侍卫见此,更是一个个都握紧了兵刃。
汉子闻声看向她,二皇子却在他手上张牙舞爪地哇哇大哭,一边啜泣还不忘结结巴巴地大喊:“呜呜呜呜……你才是什么都不知道呢!当今陛下,我的父皇,如今也才三十有四!我母后要是在的话也不过三十二岁!我虚岁六岁又怎么了?!我就是二皇子,名正言顺的皇子,我就是,我就是,呜呜呜呜……”
这一刻岑西锦也顾不上什么规矩脸面了,她猛然上前拖住汉子的胳膊,张口就咬了块肉,仰着脑袋望着低垂的夜幕,就那样毫无形象地龇牙咧嘴地喊叫起来:“快、快放下二皇子鬼打鬼!咱们还有的商量!要是二皇子因你损伤了半分毫毛,那咱们就来个鱼死网破好了!我看你们中间还有妇孺还有老人,相信大家从死人堆里逃出来,也不是为了再死一回的对不对!”
这一喊,更是状若疯妇。
汉子眼神一凛,斜眼一扫,却发现跟他一路逃过来的难民们竟然开始左顾右盼地议论起来。
“他怎么这样啊!要真伤了皇子,那咱们不就都死定了!”一抱着孩子的胖妇人撇了撇嘴,一边哄着哭闹的小孩儿,一边儿与身旁的青年汉子嘀咕了起来。
那青年汉子尖额头细眉眼,个头却还不到胖妇人的肩膀高,只见他贼眉鼠眼地打量着四周,与身边人低声嘀咕道:“何拴柱是什么人你们还不知道?他向来都只顾自己一时痛快,哪里管过我们的死活!来皇庄说是为了抢粮为了大家,其实还不就是为了他自己那点儿小心思!”
妇人们越说却是激动,声音大得连岑西锦都能听见了:“对啊,我们跟他又不是一个地方的人!听说他在老家没了活路才投奔亲戚来保定的!谁知他一来就闹天花了!就是可怜我娃,好不容易能安生了,却还……”
“何拴柱太不顾大家伙儿了,竟然还觉得自己挺了不起?哼,其实也就是一乡巴佬!”男人们也开始犯了嫉妒。
谁叫他何拴柱在逃难来的路上出尽了风头呢!
而人一旦相互猜疑,那就是没有限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