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巧儿走后不过一盏茶的时候,丛是行就来了。
依旧是许多人跟着——有小厮,也有卫兵——依旧是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不一样的,是丛是行身上的服色已经从锦袍变成了胸口绣着五条蟠龙、袖口绣着龙纹的锦袍。
与昨天在街上见过的一样意气风发。
苏玉竹觉得丛是行好像比临走的时候高了些、肤色也略微黑了些,只眼下的那点朱砂,依旧艳如烈火。
丛是行大咧咧地走到苏衷夫妻的墓前,拜过,将跟着的人打发出了很远,立时没了正型。
他对着苏玉竹嘿嘿一笑,指了指胸前的蟠龙,又扯着袖子定要苏玉竹看:“大妹妹,我这衣服是新做的,好不好看?好不好看?你说好不好看?”
苏玉竹见他到了此时还是这样的性格,心中虽然觉得好笑了,面上却淡淡的,后退一步,对着他丛是行深施一礼:“见过四殿下。”
丛是行却摆了摆手,还是扯着袖口,道:“大妹妹先说,我这衣服好不好看嘛?”
苏玉竹垂下了头,不说话。
丛是行看着她的样子,这才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小声道:“桃李的事情,是我没规矩了。她一个姑娘,我不好留她在身边,又不好随便打发了她。临走之前想着你这次至少能封个县主,有她在身边,对你也有好处。”
苏玉竹听说,眉毛轻挑,反问道:“原来四殿下也知道这事情没规矩?突然间成了忠义公,别人还没往我身边安眼线,殿下倒先塞了人进来。”
丛是行见她说话了,反而不怕了,双手一摊,笑道:“那正好,有她在,你就能搪塞那些塞眼线的人了。”
苏玉竹看他那一本正经却胡搅蛮缠的样子,一时无言。可她也清楚这是丛是行的好心,只好笑问:“殿下还是告诉我她的来历,不然就不算知根底了。”
丛是行微一顿,眼神中闪过了些许的落寞:“这是我母妃身边嬷嬷的女儿,嬷嬷在母妃去世后,被遣散出了宫。我七岁那年的时候,她老家出了瘟疫,就和丈夫女儿来投奔我了。”
“原来如此。”苏玉竹眼神中还是闪过了差异。她本以为,桃李是詹家的什么人,却没想到是这等来历。
丛是行的落寞只有那几句的功夫,说完就重新绽放了笑容:“桃李聪慧而且话少,你留她在身边,用得上。”
苏玉竹沉吟一番,这才点点头:“好,那多谢四殿下了。”
丛是行见苏玉竹确实不生气了,立刻又扯着衣服笑问:“大妹妹你快说,我穿这身新衣服好看吗?”
苏玉竹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好点点头:“嗯,好看。”
丛是行这才放下手,笑道:“父皇早就做好了的,昨儿回京就换上了,不过领口有些紧,还是连夜改了的。”
说着,他笑问:“大妹妹的忠义公礼服,可都准备好了?”
苏玉竹笑道:“都已经好了。”
丛是行哈哈大笑:“如今你我倒算是同朝为官了呢。”说着,他看了一眼墓碑前放的酒坛,“这场仗,打得如此痛快,妹妹当得起这爵位。”
苏玉竹微微一笑,语带关切:“我听人说,殿下受伤了……”
丛是行眼神转向苏玉竹,指了指胸口:“护心镜挡了一下。”他不欲多说这些已经过去的事情,更不愿让苏玉竹担心,只是轻松道,“上官子湛给了我伤药,我一见就知道是师父的,用了之后果然就好得快了。”
伤在心口……苏玉竹的心猛地一跳。
虽然丛是行说得这样轻松,可是苏玉竹不是普通的闺阁女儿。她自幼在军中长大,见多了伤兵、听多了战事,所以想也能想到当时的情势有多么危机。
丛是行见她面露忧色,抬手在她眼前一晃,笑道:“有护心镜的,只是破了个口子罢了。战场上的,有几个没几道伤口的?你是敢谋兵布局、抵御外敌的女杰,就莫要在这上面害怕了,你放心,我会好好的。”
言语中,流淌着丛是行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情谊。
苏玉竹因着方才的失神,所以没有留意丛是行的言外之意,只是皱了眉头,后怕地说:“这几个月我担心坏了,生怕自己出了坏主意,误了军机,等到你们大捷的消息传回来了,我才真的放了心。”
丛是行摇摇头:“你出的哪里是坏主意?”说着,他指着苏恕墓碑前那坛放了很久的杏林春,笑道,“你要是真害怕,还能早早就备好了酒?哈哈!快去取大碗来,我要同这个新晋的忠义公豪饮几碗!”
苏玉竹听说,笑道:“好,四殿下稍等。”
说着,她离开了片刻,再次回来,捧了几个小坛子过来,放在了地上,笑道:“我虽然不好饮酒,但今天的酒不同。四殿下既说我谋兵布局立了首功,那我也照着军中的样子,直接用坛子,同四殿下敬酒可好?”
丛是行一听,眼神都亮了起来,道:“这才对嘛!不过也用不了这么多坛子,上官如今新升了云骑将军,一时半会儿来不了。”
苏玉竹早就想过上官子湛定是不得闲,但在京城之中,这是好事情。而且上官子湛虽然常常喜欢言语刻薄人,但性格有侠气,是个能与人结交的人,所以苏玉竹不担心,只是笑道:“这是好事情。”说着,将小酒坛并排放在了地上,“殿下每一坛都倒上。”
丛是行一笑,先开了酒坛,倒了一些在地上,当是敬苏恕与孟氏,再依着苏玉竹的话,每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