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鼓时分,百官进朝。
“入殿——”
站在延和殿大门前的公公一声长唤,又经过一路上的内侍互相呼喊,最后那宫门在御林军合力下打开、文武百官按照官阶大小排成两列,手持玉笏而入。
而延和殿的另一边,长宁还没出发。
“你慢些…”柏清平接过宫人准备的衣物替她打点好一切,看到她这般急躁的模样也是无奈。“方五鼓,百官这时也才进殿上朝。料想,也没那么快传召你,你也不必如此心急。”
关于这件事,长宁跟她实话实说。
子桑聿的话不无道理,而长宁也并没有拒绝的意思。当皇帝虽然不是她一直以来的惦念,但是当今时势,的确需要长宁站出来接过这个担子。子桑聿说自己帝运将至,实则也只是说自己操劳不了多少事情、她待在这个位子上越久则越危险,只有退位,才可以保住新朝的兴盛风气。
一代又一代君王上位必定整顿朝纲,新君才会更让人服气。
尽管,柏清平并不能理解。
“可是你是女子,坐上这个高位必定辛苦至极。”柏清平蹙眉,“你父皇乃是男子,怎么会有让你登基的打算?实在想不懂。即便说梵儿未出世不能下定论,他为何不多留几年?待梵儿大了…”
“那不又得辛苦半辈子?”长宁苦笑。
长宁比柏清平更清楚子桑聿如今的处境。虽然说子桑聿的瞒天过海滴水不漏,可是纸包不住火,谁说得准不会有被人发现的一天?这个位置上,天下的人都在看着,万一暴露身份,那么睿哥哥,她自己,包括那叛变的诺弟,一切都变成一场闹剧。
大延,就亡了。
“可是…”
一想到眼前这个人要披上龙袍,心里就像是被捅了一刀。朝堂之上的尔虞我诈,说不尽的潜流暗涌,单说近来的风险,哪一件不是赔上身家性命的事情?这个位置看起来金碧辉煌,然而却是染了无数鲜血、堆了无数尸体而成就的高座。
“不要可是了。”长宁嘴边浅笑,牵过她的手拉进自己的怀里。“认识了我那么久,你何尝见我吃亏过?天下的事我都试过了,唯独做皇帝还没有,嘿,你就不能给点信心觉得我能做好来?说不定,还能成为千古一帝呢。”
毕竟是第一个女儿皇帝。
肯定轰动全天下。
“千古第一流氓…”柏清平自知不能阻止她的想法,也就不再多加言论。长宁笑了,见身后没有多少人,便用指尖挑起她的下巴,啄了一口。
“等我回来。”
——
延和殿这头,还是一切照常。
子桑聿坐在殿堂之上,听着下列百官对政事的请奏,有条不紊地细细处理。比如北边城镇出现暴风雪死伤、西南地方出现异常的极寒天气、东边边防出现冬涝导致驻扎当地的军士需要大量物资援助……
最后,还是那年迈的定国公公孙政说了一件特别重要的事。
“太上皇帝,国不可一日无君。乾治帝之事,臣等深感遗憾,然虽心中悲切,国家大事还是需要尽快有个决断。”公孙政持着玉笏躬身再拜,“望太上皇帝重回朝堂为帝,再掌天命之治,方是现今的国策之重!”
“太上皇帝重回朝堂为帝,再掌天命之治!”
公孙政话音刚落,延和殿里就跪下了满当当的文武重臣。
你说你们这些人,除了跟风附议重臣的话,还会做什么?子桑聿心中腹诽,但还是作出一副痛心疾首的面容。
“这件事,朕说过,没得商量。”
“可是太上皇帝,现今乾治帝已殓,又无其他血脉之人于世。”公孙政不罢休,“王皇后虽然身怀有孕,肚子里是乾治帝的血脉,但是男女未知,如何定夺?加之,即便幼儿为男子,但年龄尚幼不能左右朝廷之事,终是不适合。”
子桑聿笑了,望着殿下赤子丹心可昭日月的公孙政颇感欣慰。“定国公倒是说出了如今朝堂新君继任的弊端。然则,朕心中早有主意。来人,传召长宁。”真是个顺水推舟的当头,方才还在考虑怎么把长宁的事拉到这延和殿上说呢。
连忠早已知事,当即摆了拂尘高喝:
“奉太上皇帝之命:传召,长宁公主进殿——”
公孙政不由得倒退半步。
长宁?
他的确忘了,如今子桑聿膝下还有一个嫡亲的血脉。但是,长宁公主毕竟是公主,是货真价实的女儿家,难不成子桑聿要立长宁为新皇?难捉摸,皇帝心思真难猜。
众臣互相咬着耳朵,在大殿之上议论纷纷。
不出半晌。
只见延和殿外先是来了几道御林军的身影守在两边,然后,便是那冕服而来的长宁。穿着一身玄黑色的落地长袍,外边套着金线纱子;一头长发以男子发式束起,戴着那龙纹傲天冠。一双英眉,一对流眸,还有那刺绣在长袍之后的腾云图案,一切都显得那么地自然。众臣停下了议论直望着她,眼中像是又看到了当年初登基的子桑聿或是那驾崩的乾治帝,除了那起伏的胸脯与父兄不同,倒真是没有什么两样。
“长宁,拜见父皇——”
长宁来到金梯前跪下参拜,得子桑聿一句免礼平身。
公孙政望着这父女二人直发愣,再看长宁今日来殿里的模样……似乎,不太对劲?“太上皇帝…臣愚钝。却不知,传召长宁公主到大殿之上是为何用意?”
大家都不笨,其实看得懂子桑聿的想法。
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