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殷凤离来说,弈这种黑白子的棋类游戏,在现代就是围棋,大叶先生喜欢下棋,她自然跟着研习,陪大叶先生切磋,所以练就了一手好棋艺。
现代的围棋是黑子先白子后,而这里,据说黑子戾气重,所以白先黑后,除此之外,和现代时的规矩差不了多少,而且这个时代,棋苑兴盛,对弈不仅仅是男人们的娱乐项目,就连内室女子,稚子小儿,随手都能来上一局,可见弈之文化的空前繁盛。
所以凤凰寺琅邪和殷凤离的这一局,围观之人甚多,那些排不上号,挤不进云雨坊的人,纷纷伸长了脖子,等着里间龟奴进进出出叫局,外间人听局布棋,才见那棋盘间的搏杀之激烈,竟是惊心动魄。
殷凤离自认自己的棋术还是不错的,不管是前世和大叶先生围棋,还是这一世和先帝对弈,在那两个如龙似虎又心机深沉之人的面前,她也不曾输过,这下棋靠的不仅仅是章法,还要有活用章法的灵性,在这方面,大叶先生和先帝都称赞过她。
可面前的人,下棋的手段就和他所持的黑子一般,即邪性又狠戾,那些断、逼、封的手段,招招要置她于死地。
“好重的求胜心!”殷凤离道一句,手中的白子有些犹豫了,这堂里堂外对她打赏的银钱已过千两,她若是输了棋,真的有愧于人。
凤凰寺琅邪对她的评价不置可否,只道:“基于某些理由,凡事,我都必须要赢,不惜一切手段。”
“但有些事,做之前当真要想清楚,是不是真的有意义。”殷凤离稳稳落下一粒白子,惹来堂上一片叫好声。
黑子之势咄咄逼人,只要是会下棋的人,都知道这个时候应该避其锋芒,保存实力寻机会站稳脚跟,再图反击,而白子偏偏迎头而上,这一招看似危在旦夕,但却将整个棋盘上的黑子都牵制住,大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快意。
“好一招以攻克攻,这棋看着当真爽快,想不到以笑儿姑娘纤纤素手,竟也有这般稳握大局的手腕,好棋!好棋!本公子有赏!”那叫声最响亮的公子,当即赏下百两黄金。
殷凤离又起身道了谢,心下只苦笑不已,她这棋也只能逞一时之快,和他硬碰硬,她真的不敢打包票能赢。
凤凰寺琅邪也没想到她会走这一步险棋,虽有一怔,但他稳了稳心神,又逼上一步道:“姑娘所指的有些事,是指什么?”他揣着明白装糊涂。
殷凤离白了一眼凤凰寺琅邪,笑道:“公子不惜自辱身份来到尚京,总该不是来玩耍的,看了公子下棋的手段,也猜的出公子的为人,定是那种睚眦必报之人,而且还是不择手段的那种。”她学着他刚刚的语气,倒是入木三分。
“只是言语之上的误会得罪了公子,便落得身陷囹圄,生死由人。”她本人不就是血淋淋的例子,紧接着殷凤离话语急转,沉了声道:“若是覆国灭族之恨,我想公子就算是搭上自己的命,也是要讨回血债的。”
他既然可以放下身为皇族的身段以伶人姿态混入尚京,那他肯定也有壮士断腕的决绝,他会向大夏皇朝复仇,更准确的说,会向大夏皇朝的统治者复仇。
凤凰寺琅邪没想到她一个小小女娃,竟能洞察出他的心机,心下已动杀心,而面上却佯装不解道:“不知姑娘在说些什么,好好应付棋局,多说无益。”
殷凤离敲着棋盘,指着黑子凌厉的攻势道:“这黑子的攻势如此破釜沉舟,是打算同归于尽吗?可公子有没有想过这‘壮志未酬身先死’的结局?”
如果他此行的目的是刺杀当朝统治者,而他这样做的结局,她也猜得到,好结局便是同归于尽,最差的,仇没得报,自己又枉送了性命,岂不可惜!可惜!
其他人都以为他俩是在论棋,只有凤凰寺琅邪听懂她话外之音,邪魅涓狂的脸上竟露出绝然苦笑:“守不住国,留着这具身体又有何用?”
殷凤离落子有声,啧啧道:“这人生如棋,何苦把自己逼到绝境,留点转圜的余地也不错,而且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一盘棋输了可以再起一局,国家没了就再造一个,只要人还在,精神就在,精神在,国就亡不了。我记得美国有个将军在入侵另一个国家十几年后说过这样一句话:‘我们可以攻占一个国家,但我们无法征服这个民族’,而最后,他们也只能从这个国家撤军。”
是的,现代时,她陪大叶先生去阿富汗谈军火生意,在那个到处残垣断壁的国家,她看到了那个民族的坚韧不屈。就好比中华五千年,在那片土地上有过多少个国家她不扳手指头绝对数不过来,可民族血统却不曾改变过,仍旧是华夏民族。
凤凰寺琅邪闻言恍然一怔,整个人忽然如梦方醒,捻住棋子的手僵在半空,无从落定。
如果他只为眼前仇恨舍身赴死,不仅凤凰寺一脉会断在他手里,就连他的族人,好不容易统一起来的北方部族,又将四分五裂,再无依靠。而大月城没了可以再建,只要他还在,族人还围绕在他身旁,何愁国家不复。
凄然的笑转为郎朗之声,他稳稳落下黑子,扬眉时只一句戏谑:“姑娘真是好心性,都自身难保了,还要管他人闲事。”
他也敲了敲棋盘,不止在说棋局,也是在笑话她多管闲事。
殷凤离举棋还击,仍旧一脸笑眯眯道:“先贤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但私以为,为人者,不论‘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