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忘了。”
……
已经记不清是一个月前,两个月前,还是半辈子前。
那时,她刚刚结束西布莉案件的测谎工作,和乔伊走在春末的山谷小径上,两人就她“克里奥佩特拉”的流言,发生了一段毫无营养的对话――
“我恰好撞见了流言的散播者,又恰好在附近一家咖啡厅里有现成的电脑,更恰好的是警察局就在我对面……”
“于是?”
“于是我就顺手调出了始作俑者的个人档案并立了个案,提醒他收敛一点。”
“‘他’是谁?”
“我忘了。”
“乔伊,你从不忘记事情。”
“这要分情况,无聊的小事向来不会在我的脑海里停留太久,重要的人另当别论,而你只是一个连礼物都不愿为我买的室友。”
“所以?”
“所以,如果你海马体还好的话,我三秒钟前刚告诉你――”
乔伊抬起头:
“我忘了。”
……
夜像海水那样深。
客厅的灯光亮至午夜,窗户开着。远处山峦重叠,星空笼在云里,仿佛若有光。
李文森坐在餐桌边,手边放着厚厚的一叠文件,而桌面上的爱普森便携打印机还在接连不断的吐着打印纸。
挂在墙壁上的老式挂钟,指针“咔哒”一声指向了凌晨三点。
她放下笔揉了揉眼睛,对坐在她对面的乔伊说:
“要不要我帮你做杯咖啡?”
“不必。”
乔伊专注地望着眼前比李文森更厚的文件山,头也不抬地说:
“咖啡不能刺激我的大脑,请给我来一罐糖。”
“……”
以乔伊的嗜甜程度,活到现在还没有蛀牙发胖真是一个奇迹。
“拿铁?”
“哦。”
乔伊扔了一页打印纸:
“晚上喝这种愚蠢的意大利饮料会拉低我的智商。”
“……那卡布奇诺?”
“这更愚蠢了。”
他转了转手里的笔,仍旧没有抬头:
“卡布奇诺之所以叫卡布奇诺就是因为卡布奇诺的层次感很像十五世纪圣方济教会修士的帽子,我既不赞同他们的教义又不赞同他们的审美,为什么要喝他们的咖啡?”
“……”
李文森按住太阳穴:
“那就摩卡。”
“恕我直言,这个名字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转笔的动作实在精巧得可怕。
李文森被钢笔帽上的钻石晃了晃眼,还没恢复,就听乔伊平静地说:
“摩卡咖啡的名字来源于一个叫摩卡的港口,你要是知道摩卡港口那些洗手间的卫生程度,这辈子估摸着都不会再想喝摩卡咖啡。很多人认为摩卡是咖啡里历史最悠久的一种,但这是一个可怕的谬误,因为就我所知……”
“乔伊。”
“嗯?”
“你别喝了。”
“……”
……
李文森最终还是答应给他调一款蜂蜜酒――不放酒的那种。
窗外的月亮模模糊糊的,像被一层薄的看不见的云挡住了光。乔伊坐在深灰色的木制靠背椅上,面前电脑里的文件赫然是李文森从十七楼坠落的那晚,卡隆咖啡馆b座所有有住房登记和消费记录的客人资料。
五百多页大小,不算多,但卡隆咖啡厅的电脑系统出奇的复杂,比国际银行结算系统的安控还要严格,使用四套密钥,每半个小时变一次,要找到正确的密码难度极大,即便他之前已经入侵过,再想进去也多少要花一点时间。
伽俐雷之前一直粘在天花板上,李文森一站起来,它立刻从吊灯下像蜘蛛一样垂吊下来,难以置信地小声说:
“卧槽,您居然真的再求婚成功了!太阳从南边出来了吗!”
乔伊:“……”
“这绝壁不是真的!”
伽俐雷在他身边飞来飞去:
“伽俐雷到现在都觉得难以置信。您追了夫人七年,连影子都没追到,居然在短短几天里完成了从告白、全垒打到求婚的全过程……夫人到底是哪边大脑得了脑偏瘫,才会答应您?”
乔伊:“……”
这点确实有些奇怪。
李文森并不是出尔反尔的人,这点从她在极度的孤立无援中,也从未想过使用他的资源就可见一斑。
但她从一开始坚定地拒绝,到不久前主动吻住他献身,再到答应他求婚,不过是一个夏天不到的时间。
真是――
“太奇怪了。”
伽俐雷按住乔伊面前的打印纸,语气严肃:
“夫人一定在下很大一盘棋。”
乔伊:“……”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乔伊翻过一页书,轻声说:
“她一直在下很大一盘棋……但她会答应我求婚的原因,也当然是因为她爱我。”
……
伽俐雷面无表情地笑了:“呵呵。”
乔伊:“……”
伽俐雷:“您又不是夫人,您怎么知道她爱您?”
乔伊:“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她爱我?”
伽俐雷不甘示弱:“您也不是伽俐雷,您怎么知道伽俐雷不知道您知不知道她爱不爱您?”
“哦。”
乔伊嘲讽地笑了:
“你短暂的一生里只爱过墙角那台报废的洗衣机,你当然什么都不知道。”
……
一人一机都明显意识到自己的智商有所下降。
于是一阵静默。
伽俐雷有好一会儿都没有接话。
乔伊重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