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灌木小径。
空气里带着雨后泥土的香气,小径曲曲折折,深绿色的叶片夹杂着星星点点、米粒般的白色花骨朵。
而在灌木下,早春的伏生花已经开了,沿着小径一路蜿蜒,热热闹闹地连成一片。
表盘上指针,已经快指向十二点。
李文森走乔伊身后两三步远的地方,拿着手机,指尖飞快地敲打着。
越过层层叠叠的阔叶常绿植被,临时审讯室里的灯光仍亮着,就像黑夜里,落在塔尖的一颗星星。
刘易斯还在做善后工作。
李文森打了几个字,又删掉,反反复复几次,手机上忽然跳出来paypal的提醒页面。
――她今天晚上的审讯费。
李文森扫了一眼那个数字,连回复都没动力,直接关闭了弹框,切换回之前的软件。
深蓝色毫无美感的页面设计,赫然是她五分钟前还斩钉截铁说她不用的k。
而此刻,她正罕见地使用着一种闲聊的语气,在对话框里输入了三个字
――你好吗?
“我不太好。”
李文森还没来得及点“发送”,一声淡淡的。
乔伊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脚步。
此刻,他成为她视线里突然多出的一双黑色皮鞋,盯着她手机屏幕上的三个字,眼神莫测:
“你以前从不会和人搭讪。”
“……”
李文森不动声色地收起手机:
“现在会了。”
“你以前也从不用k。”
“现在用了。”
“五分钟前你还对它怀着鄙夷。”
“现在不了。”
李文森抬起头:
“你怎么突然不走了?”
“因为我走着走着,忽然收到一位小姐的转账,金额恰好等于她今天晚上所有的收入。”
他慢慢地说:
“你觉得这位小姐是什么意思?”
“谢谢帮忙的意思。”
李文森越过他朝前走:
“你帮了她很多忙,理应获得感谢。”
“那顶多算提醒,谈不上帮忙。”
“语言也分轻重。”
李文森把伞挂在手腕上。
石子小径上,细细密密地铺着被雨水打落的花瓣。
“你的一句提醒,已经胜过很多人千言万语。”
这倒不是恭维。
她在乔伊提醒她注意陈郁鞋上泥土之前,根本没有想到陈郁是凶手。
“就算这是帮忙,也不是我第一次帮你,却是你一次给我……”
乔伊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那串数字。
他顿了好一会儿,才吐出那两个字:
“……报酬。”
“不是报酬,是谢礼,乔伊。”
李文森纠正道:
“以前虽然没有直接给你打钱,但都准备了同等价值的礼物。”
乔伊有好几枚贵重的粉色袖扣,都来自于她小小的、善意的恶作剧。
“没错,但七年前你为我挑选礼物的平均时间还能勉强达到二十分钟,三年前这个数字降到了一半,去年你十秒钟为我选定了手表……这些都还在我的容忍范围之内。”
细小的水珠从树叶上滚落下来,滴在绒毛一般的小花上。
“但这一次,你居然直接给我现金,这已经不是离谱可以解释的了。”
乔伊神情冷漠地盯着草丛里一只半死不活的青蛙。
半晌,才接着说:
“文森特,我的礼物呢?”
李文森:“……”
礼个毛物啊。
他几个小时前刚刚正式和她提出了绝交,这可是乔伊,她哪有胆子这么撩毛?
“因为……因为我们品位太不一样。”
李文森手里还拿着最后那张资料卡,绞尽脑汁找着理由:
“我怕我挑的你不喜欢。”
“我同意。”
乔伊点点头:
“礼物是确实是一件繁琐且低效的事。”
李文森舒了一口气:“谢谢理解。”
只是,她这口气还没有吐完,就听乔伊冷冷地说:
“但如果对比那个数学组组长曹云山只是帮你分析了一下数据,就获得一份你亲手制作的奶昔的待遇,我所受到的对待就显得极为冷漠且不公……恕我直言,如果罗马元老院也像你这样处理贵人派玛尔库斯?埃米里乌斯?司考路斯与平民派尤里乌凯撒的关系,你现在看到的这个世界就要被重新洗牌了。”
“……”
李文森敏锐地从一堆她听不懂的词汇里get了关键词:
“奶昔?”
“事情发生在2015年4月29日,下午三点二十八分。”
乔伊盯着树梢上趴着的一只绿色纺织娘:
“如果你要更精确一点……你三点二十七分零四十五秒开始倒奶昔,二十八分十六秒打包完毕,五十六秒出门。而按照你出门情绪和步伐速度的四元一次方程计算,那个男人大约在三点五十之前就收到了你的感谢便当。”
“……”
她想起来了。
那是她为列奥纳多特别调制的猫咪奶昔,不小心调多了,琢磨着猫咪奶昔也喝不死人,就把剩下的和曹云山一起分掉了。
但是,这么蠢的事就……
“我们能不能别谈这个话题了。”
李文森摸了摸鼻子:
“今天太迟了,你要礼物的话,我明天就去亚马逊上下单……”
“这不是礼物的问题,这是想象力的问题。”
乔伊冷淡地说:
“你明明有一千种回报我的方式,却只能想到买礼物和送现金,这是严重的想象力缺失,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