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后七八点的光景。
李文森撑着一把黑色的缎面伞,在寂静无声的山间小路上慢慢地走着,木质的伞柄雕刻成一只猫头鹰的形象,伞面一个小小的角落里,用深红色丝线绣着一朵蔷薇图腾。
天上没有下雨。
但她的头发湿漉漉的,裙摆也泅着深深浅浅的水渍,正一滴滴地往下滴着水。
云朵慢慢聚拢,在深黑色的天色下是起起伏伏的山峦痕迹。她一身黑色长裙,背影仿佛要融进深不可测的漆黑夜幕里。
山腰处一间熟悉的小木屋,绿树掩映间,几缕暖黄色的灯光从职业的缝隙里头漏出来,是夜色中唯一的光亮。
深绿色的手工鞣制细带圆根小皮鞋踩在曹云山门口的彩色花岗岩上。花岗岩被他重新铺过了,之前是皮卡丘的形象,现在用同一批黄色石子拼成了可达鸭的形象。
大概是为了省钱,专门选了一个颜色一样的。
李文森走到门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出二十分钟之前曹云山发给她的二维码,在伽俐雷的感应区前晃了一下:
“受邀。”
“二维码验证完毕。”
这位伽俐雷厌倦的声音响起:
“哦,伽俐雷真是不能理解你们人类串门的习惯,恕伽俐雷直言,这真是吃饱了没事干……口令卡?”
“……蜜汁烤蹄膀。”
“口令卡验证完毕。”
门锁“咔嚓”一声弹开:
“请进,女士……顺便说一句,您上次来的时候还称得上五官不扭曲,但今天您的面色苍白得和停尸房里的冰冻尸体有得一拼,已经丑到刷新伽俐雷的数据库了。”
“……”
李文森收起伞:
“谢谢提醒。”
“应该的。”
……
公寓里空无一人,老式胶片机一圈一圈地旋转,却什么旋律都没有播放出来,只是一遍一遍爱重复着沙哑的雪花音。
人生没有信号。信号都是幻觉。
李文森穿过摆着几千张形形□□面具的长廊,穿过书架,在曹云山黑色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裙摆上的水渍,顺着细密的纤维,不一会儿就泅湿了一小块。
灯光一如既往地昏暗。
茶几上摆着两听可口可乐,一听摆明了是给她的。李文森熟练地从沙发缝里找出一支笔,撬开可乐的拉环。
“别躲了。”
她喝了一口可乐,这才发现密封的可乐罐里装的居然是雪碧:
“你这么明晃晃地站在书架前,目标大到我想装作看不见都怕侮辱了自己的智商。”
“……你真无趣。”
曹云山从书架前走出来,身上穿着一件刚好和书架上的书籍颜色完全契合的定制t恤。
他走到她面前,俯下身,与她对视了几秒。
然后他皱起眉,张口第一句就是:
“我靠,你买的bb霜是面粉糊的吧,你知道你现在的脸色苍白得就像我冰箱里冻了两年的猪头肉么?”
“……”
李文森按住太阳穴:
“大概是你灯光显白吧。”
“灯光?”
曹云山抬眼望了望――他的灯光明明是黄的,显白?
“那你的头发为什么是湿的?”
“我洗了头。”
“……”
曹云山瞥了一眼她发边一条深绿色水藻,装作一副没看见的样子,在她脚边席地坐下,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习惯性地想帮她擦擦头发。
“别把你泡女孩的那一套用到我身上来,我们性别不合适。”
李文森一偏头躲开他的手,冷冷地说:
“大晚上把我从山那头叫到山这头,我此刻内心里充斥着一千零一个和你绝交的念头,你最好给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理由?当然有理由啦。”
他习以为常地放下手,凝视了她几秒,忽然很可爱地说:
“人家想你了嘛。”
“……”
李文森起身就走。
“哎哎哎,别冲动年轻人,冲动是甲状腺肿瘤的征兆。”
他拉住李文森的裙摆,把她扯回沙发上,自己从抽屉下方拿出一塌厚厚的密封文件来:
“把你从那么远的地方叫来当然是有重要的事好吧。我的精神分裂症诊断结果出来了,这难道不是大事?”
“你的诊断结果出来了?”
李文森皱起眉:
“不对,我的老师为什么没有联系我?”
“乌纳穆诺老教授最近麻烦事缠身,先是因为怂恿一个有自杀倾向的女孩自杀,被女孩的父母起诉,接着在接受调查的时候又爆出他自身的人格严重两极化,他最著名的几篇论文里的个体神经症研究对象――西班牙人米盖尔-德-胡利安,根本就是他自己。”
曹云山怜悯地说:
“这几天有关乌纳穆诺教授的消息在in《迷雾》销量都翻了一番……老实说,我觉得他必火。”
“……”
米盖尔-德-乌纳穆诺是她老师最喜欢的西班牙作家,写的书譬如《迷雾》、《生命的悲剧意识》、《殉教者圣曼努埃尔-布埃诺》,都颇有一种愤世嫉俗,神神叨叨的意味。
这真是位懒散的教授。
这种直接用自己的姓氏来编造姓名的方式,几乎毫不遮掩。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认识的高级精神研究者多少都有点精神分裂。何况劝导病人自杀是他那个流派的传统。”
鼓励有自杀倾向的病人自杀,这是一个隐秘却流传甚广的思想。
这个派别的心理医生认为,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