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郁郁地坐在车内。
白鹿替她沏的茶过酽,喝得她口中一股退不去的涩味。齐光替她铺的褥子放的垫子,总靠不到舒服的地方。不知赵双菱这两个侍女是不知她喜好,还是大大咧咧惯了。且听着说这两人是烈士遗孤,很是学了些拳脚功夫,在边城赵双菱但凡露面,这二人必定随护一旁。心下明白这大约并非卖身入府专事伺候的,便也不敢太过使唤她们。
秦云过了几年娇生惯养的日子,早便养得身娇肉贵,出门了才几日吃不惯睡不好,眼见着便瘦了下来,穿着赵双菱的衣裳都显得松落起来。
车窗被人从外边敲了三下,秦云还等了几息,又看着白鹿齐光两人也纹丝不动,只得自己过去掀开了车窗。
外边赵翰飞纵马随在车旁,踢踢踏踏扬起漫天的尘土。
只有京中还会用石板铺路,出了京城不到半天,官路也不过就是黄土夯成的大道。下雨便泥泞成泽,晴日就扬尘满天。
他们当时是轻骑出京,秦云从乔家溜出去,赶在日落前出了城门到西营。连身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赵翰飞就用披风将她一裹抱在鞍前,翻身上马后打了个唿哨,便率众人驰往边城去了。
众人疾驰一夜,天明时到离城外同宣广等人会合时,秦云颠簸着吃了一夜的土,已零落得一丝颜色也无了。刚被抱下马来便一把揪住了站在一旁的宣广的袖子,任赵翰飞怎么拉扯也不松手:“边关事重,赵校尉先行罢,我等随后就到。”
宣广瞧着神劳形瘁的东家,精雕玉面上都有显见的不忍,不禁上前半步道:“姑娘受苦了,车马都已备好,前路不必再如此驰行。且离城之中置有别院,已拾掇好了即刻便可过去,休整一番再行不迟。”
秦云闻言便要从赵翰飞手里挣出来,赵翰飞却拿那披风一卷将她裹得更为严实,抱在怀中不动:“边城确等不及,姑娘再忍忍罢,快马不过十日左右就到了。”
他那般一抖动,披风滚边上积的飞尘便扑漱漱地往下落,呛得秦云只得松了拽着宣广袖子的手,掩着嘴咳嗽。好半天才顺过气来,气若游丝道:“校尉也见了,实非不愿,而是力确不能及。筑城的辎重同工匠们早便派往边城去了,校尉如若快马加鞭,差不多同时便能到了。”
赵翰飞默了几息,问宣广道:“辎重何日起程?”
“上月二十六日。”
正是梅会后两日,严家小女行事倒当真果断,赵翰飞心中如此想着,又一指宣广身后车马箱笼,数十仆从:“那这些又为何?”
宣广看他一眼,目光清泠:“所点军需载重车五十余副,这些是为姑娘收拢的行装。”
一阵风过,两厢静默。
最后许还是看在那五十车辎重的份上,赵翰飞退了一步,虽仍点了白鹿齐光寸步不离地跟在一旁,但到底是放了秦云去坐车。另点了崇恩伯世子去先行前去,他却随着车队一道,不再抢命似得纵马赶路。
于是众人一路缓行慢走,每到驿站必停,三餐也不再是干粮,都是客店里的好酒好肉。秦云在一路站点上产业颇多,夜里总有个独门院子好作休憩,最不济也是旅店里的热水暖铺。
两日之后齐光终还是忍不住道:“我家小姐急行军时,跟着众人奔袭三日,一句累也不曾喊过。”
秦云正往打了热水的浴桶里坐下去,闭着眼舒服得一声长叹,语调都被氤氲的水汽熏得有些飘:“赵姐姐将门虎女,我等实在比不得。”
齐光瞟了眼那被人一路特特带来的浴桶,再没说什么。
宣广拢共只能挟带了个菊一出来,小丫鬟贴身伺候的事情本就做得不熟,又要在车里没日没夜地赶着替秦云做衣服,根本腾不出手来。宣广也不敢经旁的人的手,于是以管事之身骑马跟在秦云车旁随侍了两日,秦云劝也劝不回去。
后来还是赵翰飞点了宣广道一路颇多故交,恐被人识破了严若英身份,才将他也劝得困入后队车里。于是赵翰飞便以校尉之身,随护在秦云车旁。
秦云只朝着车窗外看了一眼,便从旁找出帷帽来戴上,再转过来时,便见赵翰飞一手牵着缰绳,一手递过个油纸小包来。
秦云一手接过来一便问道:“这是什么?”
赵翰飞道:“方才歇息时,宣广着人去边上镇子里买的酥糖。”
秦云闻言便笑:“宣管事有心了,替我谢他一声。”
赵翰飞东西递给她了,人却不走,恰恰跟在车窗旁,马蹄子踢踢踏踏刨土扬尘,沾得他墨色的披风下摆色近土黄。披风下只是轻骑装并一件皮甲,束得他身型纤毫毕现,飞身下马之时,真真是将军弯下杨柳腰来。
秦云见他不说话,刚想开口问,便听他道:“在车里困了两日,可想要出来骑骑马?”
秦云听了眼睛一亮:“大好,昨日刚刚得了菊一做给我的骑装。”言毕也不等他再说什么,关上车窗便喊白鹿替她换衣裳。
灰樱色的骑装,外边扣着暗红色的软皮甲,再披上又从短裘改成了斗篷的火狐披风,推开车门便跳了下去。
车队早已停下,宣广已经立在一旁手中牵着匹黄骠马,看着比赵翰飞的黑骏要稍矮一些。之前一直见着它一直被拴在队里,不拉车也不载人,却原来是为她备着的。
秦云几步走到宣广面前,忍不住侧身将那油光水滑的披风显给他:“好看么?做成了斗篷还是第一次上身呢。”
宣广见她眉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