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元十三年八月。
这日傍晚,桃戈正站在殿前院中那棵梧桐树下,玉浮忽然从外头走进来,走至桃戈身侧,左右四下皆看了一眼,而后低声与桃戈说道:“婕妤,明日陛下万寿节,届时桓先生会吩咐御史杜竹林,在大殿之上给陛下献上一只獐子。”
桃戈闻言微微侧首看向她,神情却略显漫不经心,玉浮继续说道:“獐子体内含有麝香,对唐美人不利。明日婕妤再叫唐美人穿上咱们准备好的那件衣服,到了寿宴之时,她必定会感到不适,从而回宫,到时奴婢再命人给她催生,医婆会在她的药里头做些手脚,叫她血崩而死。陛下一旦起了疑心,也会将矛头指向杜竹林,绝不会怀疑到婕妤头上。而婕妤,只需在明日寿宴之上把陛下灌醉,这样一来,他便没法过来了。”
桃戈听罢淡淡一笑,道:“其实大可不必如此掩人耳目。子霁产期将至,明晚临盆,没有人会起疑,血崩而死也不稀奇,咱们只需说她难产,只要孩子平安生下来,这件事情,自然而然就过去了,死一个美人,算不上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玉浮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找一个替罪羊,无论用得上用不上,都是为了保险起见。”
桃戈听着,又思忖了一番,而后便回首,轻轻点头。
而后道:“那件衣服,可曾用沉香熏过?”
玉浮回道:“早上桓先生送来,奴婢便拿下去用沉香熏了。”
桃戈微微颔首,正当此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唤,出声柔情似水,是子霁的声音。
子霁唤她一声,她也未曾有过慌张,转身面向她,望见她挺着大肚子,单手扶着腰,煞是辛苦,每见她如此,便不由自主的想起四年前。
想起四年前,若不是子霁联合席平与陈淑媛害她,这种身怀六甲肚子大得连走路都不大方便的喜悦,她也能尝试,且如今,她的孩子,想必都能满地蹦蹦跳跳的唤她“母妃”了。
每想起此事,她心里头的恨意便愈发强烈,她想报仇的yù_wàng,亦是愈发不可控制。
她笑着走去将扶着子霁,与宛平一左一右,笑道:“姐姐大着肚子,行路多有不便,何不在屋里歇着,出来做什么。”
说罢,又看向宛平,故作不悦,略带训斥的说道:“宛平,不是让你看好美人的么,你该不是又偷懒了?”
宛平嗫嚅道:“奴婢没有……”
子霁这时便要为宛平解围,与桃戈笑道:“婕妤莫怪她,是我自己想出来走走的,屋子里太闷。”
桃戈点了点头,笑道:“我这不是怕姐姐累着么。”
子霁笑而不语,桃戈随即又道:“不过姐姐来得正好,我这儿有件衣服,是特意为姐姐准备的,姐姐试试合不合身。”
子霁微愣,“什么衣服?”
桃戈挽着她转身往殿中走去,道:“姐姐看了便知。”
说罢,便带着她走去内殿。
待进了内殿,又给玉浮使了个眼色,道:“玉浮,把那件衣服取来。”
玉浮取来衣服,桃戈接过后便将衣服撑开,对着子霁比划了一番,笑道:“看样子,还挺合身的。”
说罢,便又随手将衣服折叠起来,而后看向子霁,道:“衣服姐姐适才看过了,颜色和花式都是照着姐姐平日里喜欢的做的,料子是蜀地今年新进贡的蜀锦,穿着很是舒适,不知姐姐可欢喜?”
子霁接过衣服,笑道:“婕妤真是有心了,我自是欢喜的。”
“姐姐喜欢就好,”桃戈满意的笑道。
子霁伸手轻抚着外袍袖口上的纹绣与对襟衣领上的提花织纹,委实欢喜,微笑道:“真漂亮。”
忽然又微微皱眉,分明是嗅到了衣服上的香味,便不由自主的将衣服送到鼻尖轻轻嗅了嗅,而后又放下手,看向桃戈,问道:“这是什么味道?淡淡的,却也怪香的。”
桃戈看着她时,依旧是满面笑意,道:“这是沉香,听闻沉香有安胎之效,我特意吩咐玉浮把衣服拿去熏了沉香的。”
“哦,”子霁连忙笑起来,笑容却略显僵硬,适才她必定怀疑桃戈在衣服上做了什么手脚,而今听闻桃戈是为了她安胎,顿时有些讪讪,“原来沉香还有安胎之效,婕妤真是心思细腻。”
“明日陛下万寿节,姐姐不如就穿上这件衣服。”
子霁闻言,当即警觉起来,脸色虽没有什么变化,可心里头却也紧跟着斟酌着,她在想,桃戈无缘无故送她件衣服,此事已有些稀奇,偏偏她还要她明日穿上,这怕是没安什么好心!
她笑道:“婕妤送的这件衣服,实乃珍品,我自小到大,即便在宫里头,也不曾穿过这么好的料子,要说明日就穿上,我还真有点舍不得呢。”
桃戈听她此言,也自知她心里头对她有些提防,却故作不知,道:“姐姐这是什么话,明日可是陛下的万寿节,到时朝中文武百官都会至此,如此重要的场合,姐姐自然要穿得体面些。再说,姐姐穿着我送的衣服,也可显我们姐妹和睦不是?”
子霁自知说不过她,这件衣服,明日怕是非穿不可了。
这时玉浮也道:“唐美人,婕妤这可都是为了你好,明日万寿宴,到时清暑殿必定是酒气冲天,对你的身子委实不利,这件衣服有安胎之效,你穿了,对你的身子总归是有些好处的。你如今住在未央前殿,一切周全都由婕妤照看,我们婕妤又岂会害你,这不是给她自己找麻烦么。”
子霁闻言有些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