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神时同他作别,道以后同僚为仙,彼此多照顾。
他看她良久,只答了个好。
目送她的背影渐渐远去,他亦转身。或许他们的缘分原本便是如此,在凡界相遇,在天庭分别,他想,其实这也足够了。
琉璃阁是座两层楼阁,位于三十六天大罗天,紧邻着青云殿。东华帝君每年仅上一次朝会,便是五月初五在青云殿中给众仙定阶冠品。
往常众仙拜辞帝君后,有时会上琉璃阁坐坐。但今年琉璃阁却没有仙者登楼的动静,凤九坐在琉璃阁二楼喝茶,猜测可能因楼下镇守了位大马金刀的小仙娥。
这位小仙娥举止上不如天上的其他宫娥般如模子里刻出来似的规矩,领凤九来的一路上十分活泼,既不认生也不拘礼:“殿下虽不识得奴婢,但奴婢却早就听闻过殿下呢,奴婢是梵音谷的一头小灵狐,两百年前被帝君救上的九重天,奴婢听说殿下也曾住过梵音谷,我们梵音谷很美,殿下说是不是?”
从前凤九就嫌天上的宫娥太一板一眼,这个小仙娥性子却喜辣,倒是颇得她意,遂开口称是,又笑着问她天庭有什么近况。
小仙娥叹口气:“奴婢伤好了曾留在三殿下的元极宫当了一阵差,后来司命星君处缺人手,奴婢就又去司命星君府上当了一阵差,再后来因殿下与帝君的成亲礼有些忙碌,重霖大人就又将奴婢要了回来。奴婢在这三个地方当差,照理说消息该灵通,但眼见的近况却只有一则,司命星君常念叨殿下,连宋君常提起殿下,帝君他……”
话到此处故意卖了个关子,却见凤九意续问,小仙娥垂头有些气馁道:
“奴婢在重霖大人跟前服侍,其实不常见帝君,但听闻帝君这两百年来并不大待在太晨宫,大多时候都在碧海苍灵,重霖大人说,那里才是帝君家里,有帝君怀念的时光。”
凤九脚底下一顿,但并未停得太久,小仙娥话落时,她已移步上了琉璃阁金石做的阶梯。
楼下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时,凤九瞧着外飘摇的曼陀罗花,却觉内心平静。她手中一只茶碗,茶汤泛着碧色,令人偶起诗兴,若是个擅诗词文章的,此时定可咏出佳句。但关乎茶事的诗词,凤九唯记得一句,还是意从苏陌叶处听来,叫作春眠觉味,闲倚栏杆吃苦茶。
凤九抿了口茶汤,手中这盏茶倒是不苦。
故人重逢,多年后再见,戏文中都是如何演?大多该来一句“经年不见,君别来恙否”罢。
紫袍映入眼角,鼻尖传来一阵药香,凤九微微抬头,两百年不见,果然如姑姑信中所言,东华他清减了许多,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但精神瞧着还好。
他有些微恙,别来恙这话此时就不大合宜了。凤九伸手多拿了个茶杯,问他道:“喝茶吗?”
东华走到她身边矮身坐下,一时却没有什么动静,眼中只倒映出她的影子,目光专注。他在看着她。
凤九将倒好的茶推给他,斟酌良久,轻声道:“你其实不用这么大周章地寻我,我不过出门历练历练,早晚有一日,你我会在仙界再见,尘封瑶池……着实没有必要。”
他眼神平静,如她一般轻声道:“若非如此,你会出现吗?”他轻叹,“小白,我不过是想再见你一面。”
她哑然,凡界的日子逍遥,再回仙界虽不至烦恼重重,但总觉不若凡界轻松自在,近些年她的确从未想过要主动回来。她拨弄着杯盖道:“这些年我在凡界,学到了凡人的一句话,叫作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倒是句好话。”她认真道,“其实见与不见又有什么要紧,都这么多年了。”又缓缓道,“你同她这些年也还好罢?”
他皱眉道:“谁?”
她就笑了笑,没说话,又拿起杯子喝了口茶,将杯子搁到桌上方道:“姑姑给我的信里倒是提过你在找我,不过没提你同她如何了,虽然我从不喜欢她,但既然你选了她,我也没什么可说,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如今我过得还不错,也希望你过得好。”
他看着她客套疏离的模样,眼中流露出疲惫和悲色:“那时候我没有及时赶回来,都是我不对。”
她有些惊讶地偏头看他。
他道:“我让姬蘅回了她族中,对她仁义已尽。”
她加惊讶,想了想问他:“是不是因为我离开了,才让你觉得同她相比我又重要起来?我并非负气离开,你不用……”
他摇头:“从来没有人比你重要。”
她懵懂抬头:“什么?”
他握住她的手,良久后松开,她摊开手掌,掌中是一只琉璃戒,戒面盛开着一朵凤羽花,似欲飞的一对凤翎。
他的右手像是要抚摸她的面颊,却停在她耳畔,只是为她理了理鬓发,他看着她重复:“从来没有人比你重要,小白。”
她有些发怔,低头看手中朱红的琉璃戒,半晌方道:“那时候,我真是等了很久。”
她轻声道:“你没赶上成亲宴,我担心你出了事,急得不行。后来爷爷说你同……”她顿了顿,像是不愿提起那个名字,转而道,“并非旁人说什么我信什么,我一直在等你回来同我解释,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如果那时候你能赶来同我说这句话,说从来没有人比我重要,可能我就信了。
但如今……”
他闭眼道:“小白……”
她却摇头笑了笑,打断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