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辰回到自己小院的时候,季布还没有睡下,好像是在特意等着他回来一样,抱臂靠在门柱上。
见到他,季布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神秘一笑。
“把夫人送回去了?”季布道。
闻言,燕辰谨慎地看了眼四下,然后上前一把将季布拉回屋子,关上门之后才道:“季布,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她现在是大汉的太后,别总‘夫人夫人’的叫,被人听到会给她带来麻烦。”
“怕什么,咱们这地方会有谁来啊?”季布不以为意地道:“兄弟,你难道不知道,小雅姑娘至今背着外人的时候,都是喊‘夫人’的吗?”
燕辰眉头一蹙,也懒得再理他,他脱下外袍搭在了屏风上。
季布嘿嘿一笑:“你说,这小雅姑娘是不是很机灵?这样人前人后的变换称呼,却没有出过差错。”
燕辰也不理他,有些疲惫地往床榻上一倒,想起女人方才说的那句:“如果还能追回,就去把她找回来吧。有些事情,错过了,会抱憾终生。”
心里有莫名的烦躁,他何尝不想追回她,可又该如何开口?刘盈的问题又怎么解决?怎么才能让这个孩子接受他?
季布突然凑过来,也躺在床榻上。
他的双手枕在头下,看着顶上的天花板,漫不经心地聊着天:“兄弟,我觉得夫人对你有意,今晚我几次瞧着,她那眼睛都没离开过你。”
“别胡说。”燕辰有些心烦地把身子扭过去,背对着季布。
季布转头瞪了一眼莫名动气的燕辰,也跟着转向他的方向,拍了拍他的背:“嘿……!我说,你们这又是何必呢?男有情,女有意,何必这么扭扭捏捏、别别扭扭的?你们不急,我看着都急。”
哪知这句话说完,燕辰腾地一下就坐起来。
男人的脸色很难看,却有着让人不容置疑的认真劲儿:“季布,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季布眼含笑意地点头道:“我知道啊。”
“我是燕辰。”他道。
季布双手一摊,微微耸肩地表示:“我知道啊,你是燕辰,漠北的狼王。”
“但她心中只有项羽。”
“嘿!”季布努唇:“有什么关系?还不都是你!”
“那你还要我去害她吗?”
“我?”季布瞪大眼睛,很是委屈地道:“兄弟你这话就说重了,我看你们两个这样,心里为你们着急,我怎么会想要害她啊?!”
“如果我在这个时候,还想要跟她在一起,难道就只为贪恋她的美色,解决身体上的欲/望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我是想……”
“听着……”燕辰抬手制止了季布的话:“我是燕辰,而她是汉国的太后,当今天子的母亲。她是君,我是臣,我岂能对她有非分之想?或许她并不讨厌这个叫燕辰的男人,可是燕辰在她心里永远不会是项羽。况且,你知道那些汉人,他们每一个人,无时无刻不在盯着她犯错,等着抓她把柄。即便她的儿子,也不能谅解她的苦衷,更有可能会被汉人利用来伤害她。”
项羽,燕辰;燕辰,项羽……
季布简直要被他绕晕了。
此时此刻,燕辰的这番话,其实是在宣泄方才在悠心湖他想要抱住女人、想要相认却没有做到;到了椒房殿门口,女人却又说出那样的嘱咐,他心中无奈,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就在眼前,有多想告诉她,他是谁。
所有负面的情绪,在季布这番不经意的话中被点燃,让他此刻的心情很不好。
他何尝不想与她相认?可是从陌生的燕辰,到自刎乌江的项羽,这中间的转换,又谈何容易?
横亘在他与女人中间的难题,绝不仅仅是一个少年天子,更有那满朝的汉臣。如果没有刘盈,他或许坦白自己的身份,可以带她远走高飞,从此隐姓埋名。可是他知道,她不会放弃她的儿子,而他也不能自私地要求她放弃。
他若只凭一己私念,只想与她相认,就等于是把难题抛给她,逼她在亲情与爱情间做出选择。
在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前,在没有足够的时机前,他只能是她的护卫,也只能这么静静地守护着她。
与其说,燕辰在跟季布怄气,不如说他气的是自己的无奈;所以,他对季布的这一番话,其实是说给心中的自己。
事实上,他并非不明白兄弟的这一片苦心。
看着就像是受了很大委屈的季布,燕辰突然“噗嗤”一笑。
季布受了这一番数落,却见燕辰竟然笑了,他气得一拳挥过去打在了燕辰的肩膀上,指着他道:“我告诉你,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兄弟,我季布会忍你?哼!想当年青龙帮的几百个弟兄,谁不喊我一声大哥!”
燕辰也不躲闪,转而拍了拍季布的肩膀:“对对,你是老大!”
“哼!”季布仍旧一脸怒气。
燕辰的手臂搭在季布的背上,他看着窗外的月光,浅浅一笑:“如今还能有这样的机会守护着她,又有你这个好兄弟在身边,我已经谢天谢地了。”
……
翌日的早朝之上,少年天子无精打采,整个朝堂之上,也不与母后有任何交流。下了早朝,只淡淡地与莫紫嫣道别,便向自己的宫中走去。
望着少年倔强的背影,女人轻轻地摇了摇头,便转身向上书房的方向走去。
身后的男人寸步不离,看着她瘦削的身影,不禁心疼,这对母子之间的间隙,该如何去化解?他实在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