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刃穿心。
血花炸裂的那一瞬,云倾眸中的世界渐渐模糊。
“你这个疯子!”
有惊恐的女声叫喊着。一片慌乱中,她疼得狠狠跌落在地,发髻散乱。
可怖的是,那半掩下的脸,一半是精致绝美的娇颜,另一半,却满布伤疤,形如恶鬼。
云倾勉力抬起头,下一刻,数把利剑压迫而下,对准了她。
“解药……”嘶厉的男声响起,云倾抬起头,就见那高高在上的帝王,被一面色惨白的俏美人儿搀扶着,恨毒地看着自己。
而那女子,神色明明已是万般无措,却还不忘摆出个弱不胜衣的娇软样儿,无助地倚向身边的男子。
“姐姐,你、你不要一错再错了。望在往日的情分上,快把解药交出来吧,你忍心这样对靖衍哥哥么?”
“兮儿……莫与、与这……毒妇多嘴。”
俊美的年轻皇帝渐渐气虚,却仍柔情地安抚着身边的可人儿。
只是一转过头,他望向地上那狼狈的女子,目光却如同淬了毒,其中的威胁意味,清晰可见。
云倾扯开嘴角,一抹鲜血沿颈滑落。她看到这对男女在自己这正宫皇后面前恩爱,看到他们眼中深藏的鄙夷,看到四周侍卫与婢女神色中有着怜悯与惋惜……
情分?可是,她的内心,早无波澜!
只有,恨,恨,恨!
年方十八,大吉之日,满城红妆,她凤冠霞帔,满心欢喜,嫁给天下最尊贵的男子。
新婚之夜,她独守空闺。
红烛燃尽,次日,却见家中婢女撑着最后一口气,冒死传讯!
天子婚宴上,皇帝忽而发难,直陈云家意图谋反,罪当株族!
不过一夕,天翻地覆!
代朝第一世族暨后族,轰然败落。
宫门深深,她被囚半月,而……
“隔着云家……九百九十二人的血仇,你们还想和我谈情分?可笑,可笑!”
云倾笑了,放声大笑。动作间,牵动了伤口,极致的疼蔓延开来,她却毫不在意。
萧靖衍、苏兮兮,你们好狠、好狠!
生理性的泪水沿着脸颊的伤疤落下,竟像是血。
“你知道了。”萧靖衍俊颜沉了下来,这云家……难道还有人传消息?果然,这等势大之族,须得斩草除根!
但无论怎么样,现在先得解毒要紧。
云倾这毒妇,往日一副孤高劲儿,却也是个恶的!
今日赐她个好死,本是这罪人之女的无上荣耀!却没想到,她胆敢在茶里给自己下毒,谋害天子!
萧靖衍正是愤然,一边的解语花苏兮兮便恰时地开了口。
“姐姐,你怎么能怎么说呢。云家本就是谋逆之罪,如今靖衍哥哥念在与你夫妻一场,来送你一程,你……”
苏、兮、兮!
云倾垂下眼睑,内心狠狠地默念着这个名字,身子都微微颤抖起来。
多可笑!这个女人,从前,是她的“妹妹”,不久前,成了她的“嫂子”,如今,却又叫着自己“姐姐”。
这口口声声的谋逆之罪,又是多么荒唐!
云家虽为本朝世族,但一直是清贵之家,曾多有忠烈,战死沙场。盛世中,又急流勇退,换任文职,一心辅佐朝纲,从无多少揽权之心。
却没想到,有这样一天!
当初,那个寄送在家的孤女,与她哥哥早有婚约的好姐妹的苏兮兮;那个本在冷宫,被她爹爹任职太傅时悉心教导的萧靖衍……
这对不知何时勾搭在一起的狗男女,竟会送给宁家一场覆灭!
她恨!好恨!云家哪里对不起他们呢?
在苏兮兮的软语中,云倾咬紧唇,却想起了那天她闯入殿中,轻描淡写地述说云家惨状的得意。
云倾拿着匕首,在自己脸上划下一刀,苏兮兮才透露一点信息。
直至……
那本来绝美的秀颜,都成了半面修罗!她才终于知道……
全族九百九十二人,无一存活!
而今日,苏兮兮带着萧靖衍来送她一程,也不过,想在她伤口上再划一刀罢了。
但,恐怕他们都没料到,自己身上,还带着剧毒。
那天,拼死而来的婢女,带来的是一封血书,一剂毒药。
刚正的云家人,情愿送女一死,也不愿她委身仇敌!
可,以死葬身,能得一个清白么?
一向孝顺的云倾,第一次拂了长辈的意,这日日夜夜,她委曲求全,苟延残喘,就是为了等这个机会!
把毒药,亲自送进了这昏君嘴里!
云倾低低地笑了起来,却咳出了好几口血沫。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不能再浪费……
于是,她忍痛,沉声道:“别、别说了。解药……解药在我腰襟后。”
话一落,便见那对男女的神情轻松了下来。
“搜……”“等等!……苏兮兮,你、你来。”
萧靖衍正想让侍卫行动,云倾勉力提高声线,打断了他。
怀疑地目光扫了过来,她闭上眼,面无血色,发出虚弱的颤音、
“我……毕竟是女子。再、再说……我这、这模样,难道,你、你们还……还不放心?”
云倾在赌,这惯会装好人的“妹妹”,会上钩么?
果然,苏兮兮眼波一转,便盈盈起身:“靖衍哥哥,我去拿,你别担心,我相信姐姐是想清楚了,不会害我的。”
于是,众侍卫纷纷散开了。
一股香风扑落,云倾睁开眸,正对上苏兮兮暗含讥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