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边塞。
寒冬瑟瑟,城楼中几个值夜的小兵笼着袖子挤在炭火旁取暖,火上架着壶,烧开的热水在里面翻滚。
“哎?我怎么好像闻到了酒味儿?”
“天都快亮了,你还在做梦呢!这里哪来的酒?咱们军营里可是明令禁酒的,谁敢喝,先问问李将军的刀!”
“啧,李将军也太铁面无私了,别说偷着喝酒了,我没偷喝,看到他都要腿肚子抽筋,那张脸活像谁欠了他几百两银子。”
“嘘——小点声!我告诉你们,我曾见李将军对人笑过,一个万年冷脸的活阎王突然笑了,你们知道我当时什么感觉吗?我他娘的差点大吼一声有鬼啊,然后夺命狂奔。”
“哈哈哈哈你就吹吧,谁那么有面子?”
“我也见过!我也见过!就是薛军医!李将军每次见到薛军医就跟见到自己亲儿子似地,笑得那叫一个和蔼慈祥,我头一回看到的时候差点没吓死。”
“真的?难道薛军医真是李将军的儿子?”
“猪脑子啊!他们一个姓李,一个姓薛,能是亲父子吗?这是李将军被带了绿帽还是他给别人戴了绿帽?”
“哈哈哈哈你小点声!当心被听到!”
“不过,薛军医到底什么来头?我看上面那些大人物对他都好得很,有几个还点头哈腰跟见了祖宗似地。这薛军医来这儿有两年了吧,据说医术很厉害,只是没事就爱往城楼上跑,神神叨叨地站在那儿吹冷风,也没听谁说过他的来历。”
“我倒是听过一点传闻……”
“什么什么?快说!”
“他姓薛,当今皇后也姓薛……”
“……”
“嘁!越吹越离谱!”
“哎哎你们闻闻,快闻闻,是有酒味儿吧?”
“没错!我也闻到了!”
“好小子,肯定有人藏酒了!咱们去找找!”
“我怎么觉得这味儿越来越浓了呢……”
“别出声,你们听,外面什么动静?……好像是,马蹄声?”
“不好!不会是突利那帮野蛮人来了吧?”
几个人慌慌张张跑到城楼顶上张望,此时已经天光微明,只见天地相接处隐约出现一队人马,马蹄声顺着北风传来,一同飘过来的还有愈来愈浓的酒味。
那队人马越来越近,数了数,只有两三百骑。
小兵们松了口气:“这点人,怕他个鸟!”
铁蹄声越靠越近,马上的人高声呼喝:“开城门!快开城门!”
小兵们一听竟然是中原话,诧异地互相对视几眼,头儿拉开弓,箭指下方,高声喊道:“什么人?”
“自己人!我们是五年前出使西域的使臣!令牌在此!快开城门!”
城楼上的人大吃一惊,急忙放下一只吊篮,待确认令牌的真伪之后,顿时一阵哗然。
“是真的!快!快去禀报李将军!开城门!”
伴着沉重的“吱呀”声,城门缓缓打开,外面一众蓬头垢面分不出甲乙丙丁的糙汉大声欢呼,吹着口哨呼喝着策马涌进来,接着一股浓烈的夹杂着酒香的汗臭味徘徊在城门口久久不散。
守成小兵:“……”
这真是使臣?这真是我们中原人?
李将军闻讯匆匆赶来:“人呢?怎么没见到人?去哪儿了?”
小兵战战兢兢回道:“他们说赶时间回京城复命,就不打扰诸位边关将士了,等会儿随便找家客栈梳洗收拾一下,接着赶路。”说完忍不住在后背抓了抓。
好痒,刚刚是不是有虱子蹦到我身上了?
天色越来越亮,道路上的行人渐渐多起来,边关虽不比京城繁华,却也有独属于边关的热闹。
某家客栈的伙计迎着晨光将门板卸下来,远远就看见一位玉树临风的俊俏公子款步而来,立刻笑弯了眉眼,点头哈腰地迎上去:“薛军医,您今日来得可真早!”
薛云清笑了笑:“前天那位老伯怎么样了?”
“吃过薛军医的药,已经好多了,昨晚还闹着不肯住客栈,要出去,瞧着精神得很,小的说您已经帮他付了住宿费,他又说要谢您,只是不知道上哪儿找您去,这不,今天一大早就起来等着了。”
话音未落,大堂里已经传出老伯颤颤巍巍的声音:“是我的救命恩人吗?”
薛云清上前几步扶住冲出来就要下跪的老人:“举手之劳,老伯不必介怀。”
这边一个要跪一个想拦,没注意到外面闹哄哄的动静,那边伙计目瞪口呆地看着轰隆隆冲到跟前的一堆野蛮人,结结巴巴道:“诸……诸位客官……要住宿还……还是吃饭?”
最前面的野蛮人率先下马,拨开满头稻草露出一张胡子拉杂的脏脸:“客房有多少开多少,准备热水让我们洗个澡,再来点酒菜,马也给我们喂饱了。”临了似乎想起自己的德行,又补充道,“别担心,我们有银子。”
话说完,人已经走到门口,伙计被呛鼻的味道冲地差点跌个大跟头,活泛的脑瓜子和伶俐的口舌瞬间跑个没影,二傻子似地愣愣点头:“哦……哦……”
野蛮人振臂一挥,活像关外冲进来的异族入侵者:“兄弟们,我们进去!”
伙计吓得“蹭蹭蹭”连退数步,等这群人呼啦啦冲进院子才反应迟钝地对着门外打着响鼻的数百匹马和唯一一个留下来善后的大胡子道:“客官请……请进。”
大胡子憨憨一笑:“我等会儿再进去,先把这些畜生安置一下。”
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