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儿较以往瘦了不少,巴掌大的小脸越发的突外出彩。此刻她站在精致的莲花灯底下笑意莹然,叫人见之忘俗觉得可亲。
可是三娘却知道这个小姑娘远没有看上去的那般纯良可爱,她退后了一步,垂着头恭敬弯着腰,一副标准的下人的架势,端起了十分的精神:“找我?六小姐不是说笑罢,我......”
她跟着苏老太太这么多年,别的本事没有,观察入微却是唯一的优点。早早就看出来了这位六小姐的特殊-----她身上没有半点一般的千金小姐们该有的娇纵跟天真,反而多了这个年纪的千金小姐不该有的沉稳跟聪慧,当初自家小姐的事情,这位六小姐在中间起了什么作用,她多多少少都能看得出来。
这样玲珑剔透的人忽然找上门来,总不至于只是为了跟自己叙叙旧,或者是冲着早已没有精气神的小姐来的......
想到前日来的苏大太太,她心中就是一滞,随即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宋楚宜脸色-----这位六小姐嗅觉灵敏,难不成是猜到了什么?
“当初我们答应苏老太太照顾陈小姐,乃是出自一片真心。”宋楚宜看着站在树下、被树叶光影遮掩了神色的三娘,语气平稳:“现如今这个世上,真心两个字有多难,我相信历经了苏家之事之后,三娘你跟你家小姐都已经心中有数了。”
三娘仍旧垂着头,看着脚底下随着风的摇摆而斑驳的光影,心里忐忑。
“我也希望......”宋楚宜将话头一停,似乎略带着一丝惆怅:“陈小姐跟三娘,也能记得这份真心,并且,不要辜负它。”
好厉害的嘴!好会说话的六小姐!三娘咀嚼她话中深意,只觉得似乎心里藏的那些小九九都已经被看光,不由迎着月光灯光抬起头来。
宋楚宜也正看着她,明明比自己矮了那么多,可是她就算仰着头,也似乎是居高临下的在看人......
三娘又垂下头,声音不自觉的低了下去:“小姐跟奴婢一直都是记伯府的情的。”
“既然如此。”宋楚宜话锋一转,忽的便道:“那三娘能不能如实告诉我,你家大太太这样执着陈小姐,还有没有其他原因?”
果然是因为苏大太太的态度实在太坚决了,引起了宋家人的警觉!三娘在心里将苏大太太骂了千遍万遍,恨不得苏大太太同苏义一样死在牢里。
她沉默了一会儿,直到其他几个丫头跑出来说陈小姐没有见到她不肯吃饭,才冲着宋楚宜苦笑了一声。
“我晓得六小姐是个聪明人。”她说,带着一腔的忧愁与怨忿:“若是我家小姐当初有您哪怕一半的聪慧,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更不至于现如今成为了别人刀板上的鱼肉。”
宋楚宜看出她似乎有意合作,便挥手叫绿衣红玉进陈小姐房里帮忙,自己带着三娘到了院子角落的一簇花荫里。
“三娘你是聪明人,我也不想同你绕圈子。苏大太太来的时间跟动机都实在是太巧了,若是她没跟陈襄搭上关系,我可能也就信了她真是为了你们姑娘的嫁妆来的。陈襄是谁,不用我提醒你了吧三娘?”宋楚宜摸着花荫旁边的秋千架:“如今可不止陈襄在打你们主意,连带着镇南王妃同英国公府也有些牵连。你们在伯府,身份又如此特殊,她们寻不到你们,只好把主意打到我这个与你们接触最多且干系颇深的人头上......”
余下的话宋楚宜没有再说,三娘却知道她的意思-----就是因为自己有所隐瞒,所以伯府如今也被人盯上了,她们不敢直接把主意打到宋老太太头上,那么参与过这些事的宋六小姐,如今显然就成了出头鸟。
“六小姐......”三娘咬着唇有些为难的叹了声气:“是我们对不起您。”
“对不起对得起这种话就不必再说了,我只是想知道,她们到底为何而来?”宋楚宜往陈锦心的房间看了一眼才回头:“总不能人家都蜂拥而至了,我们连她们为的什么都不能知道吧?这样到时候出事,我不是有些太冤了?”
三娘再次默然半响,终于才下定了决心,她看着宋楚宜有些犹豫的问道:“这事情事关重大,您看是不是要同老太太也说一下?”
宋楚宜点头:“放心,到时候我自然会一字不落的跟祖母回禀的。”
“那不瞒小姐了。”三娘福了福身子:“当初我家大老爷附党营私......这些事您大概都知道。只是其实我家大老爷与陈指挥使跟兴都督都有些关系......兴都督与关外的鞑靼人有书信往来,平时这些书信还有钱财都是经我家老爷的手分往两边的。后来我家老太太发现了,知道这是灭门大祸,就把大老爷身边余下的一些密信跟银钱都妥善收了起来,并且将它们都混进了陈姑娘的嫁妆里.....”
所以当时陈襄面对苏老太太的求情万分犹豫,最后还彻底对了一遍清单才肯答应。
“我家老太太首告了大老爷,却把这些要命的东西都藏了起来。”三娘说话的语调渐渐有些发颤:“因为她知道,这些信要是缴了上去,那苏家满门怕是一个都活不了了。就是陈指挥使并兴都督,首先就不会放过我们。她想着,把这些东西藏起来,也算是一张保命符......”
是保命符,但是有时候却也是一张催命符!
难怪陈襄最近紧盯着伯府不放,也难怪英国公世子夫人并镇南王妃最近都往来频繁。
现在那个紫荆关的监察御史已经投靠太孙殿下,想必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