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夫人却是彻夜难眠。
第二天一早,安明儿比安夫人先起了的。她也觉得应该让老娘再多睡一会儿,于是就不声不响地捂好被子穿了鞋,抱着梳妆盒,打算到隔壁安平儿那里去梳洗。
结果一出门,就看到一个人远远地走过来,身边还跟着一个什么人,正低声同他说话。他似是有些不耐烦,但还是低着头做出认真听的样子。
安明儿的手就一抖,只觉得那个疤痕还在隐隐作痛。
来人是个完全可以称得上是玉树临风的中年男人,已经留了两撇小胡子,身上穿了一件白衣,却愈发显得干练和飒爽。他的面容有些严峻,但是却出奇俊美。轮廓隐隐有些锋利,不同于安明儿的柔美。但,若是他们站在一起,谁也知道,他们是父女。
他是安织造。
一抬头,看到几乎想要把自己埋到地底的安明儿,安织造果然一顿。旁边的那人也不说话了。
“……小福?”
安明儿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爹。”
安织造哼了一声,道:“你不是对你弟弟说,你不认我了么?”
“……”
所幸安织造并没有多为难她。虽然他的风采依旧,但毕竟已经是个中年男人。赶了两天的路,也有些憔悴。他只往她身后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你母亲还在睡?”
安明儿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娘还在睡。”
安织造嗤笑了一声,道:“她倒是很悠闲。”
“……”她很自觉地让开了。
安织造抬手欲推门,突然一顿,回过头来道:“听说你要退婚?是你自己的主意?”
安明儿怔怔地点点头。直面安织造,让她有些承受不住。
安织造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睛,最终道:“也罢。这件事情先压一压。有什么,可以直接来对爹说。别让别人传信,不然到了爹这儿,就已经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儿了。”
“……”安明儿倒抽一口冷气。
安织造却表现出了难得的父女温情,甚至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低声道:“好好照顾你自己,别让你娘担心。你知道,你小的时候……你娘因为这个一直恨我。”
“爹……”安织造指的是安明儿小时候重病那一次。她是天生目盲,只有常连神医能治好她。横竖放在父母身边是养不活的。于是安织造便背着安夫人,把她送到了千里以外的常连山。因为这个也一度夫妻失睦。
安织造却笑了笑。他实在是很有魅力的一个人,只翘了翘嘴角,也令人觉得神魂荡漾。他低声道:“爹也是盼着你好的。”
安明儿突然有一种流泪的冲动。
但安织造却只给了这么一点点温情,就再也不理她,自己推了门进屋。
安明儿站在门口傻了半天,终于还是抱着妆盒到了隔壁,把安平儿闹了起来,两个人并肩梳洗。
“……我爹来了。”
安平儿却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只淡淡地道:“来就来吧,他也呆不了多久。”
“……”
安平儿似笑非笑,这个表情和安夫人最是像。她道:“小姨是不会就这么跟他回去的。他吧,也就只能来凑凑热闹罢了。哎哎,我怎么没有小姨这么好的命,嫁一个如意郎君……”
她的丈夫也是年轻俊杰。只是,他们两个人实在是合不来,天天大吵。把安平儿折腾得算是心力交瘁。最后她受不了了,潇洒地送了两个美妾给那男人,自己包袱款款地回娘家去了。碍于安织造,对方也不敢怎么样。
安平儿突然道:“对了小福,你今天要去做什么?”
安明儿一怔,最终无奈地道:“我得回平阳去。那里每天都很忙。”
“哦哦,不是回去看你的小情郎?”
安明儿有些不自在,但也是实话实说,只道:“他不在,我也得回去啊……”
安平儿就笑了笑,最终道:“姑姑心软,不忍心说你。我可要实话实说。你和那人,我也看出来了。他可不一定愿意为着你做个千古好良人。”
“?”
作为已经出嫁的姐姐,安平儿很犀利地指出:“你和柳家小子的婚事还没解决,安家和柳家的事情也还没解决。最最重要的是,战家和安家的事情也没有解决。你扪心自问,你是不是愿意跟他一起远走山西?去做一个大宅门妇人,受那婆婆气?”
安明儿呆了呆。
安平儿哼了哼了一声,道:“料你也不愿意。那你知道他什么?他家里搞不好已经有妻室了,就算没有,房里人总少不了。那我问你,你愿不愿意同人共侍一夫?”
“不……”当然不愿意。
“那好,姐姐再问你”,安平儿把梳子抛了,压着她的双肩,低声道,“你又觉得,他愿不愿意为你留在江南,神仙眷侣?”
“……我不知道。”
安平儿苦心婆心地教导她:“你看,姑姑定下的那个规矩,对远在山西的战家,是不管用的。再来,有几个男人像柳家小子一样,从几年前开始就为你守身如玉,只等着你过门?还有,舅妈也喜欢你,你也不用怕嫁过去之后婆媳处不好。这世上,有谁像柳家小子那么适合你?”
“……平儿姐。”
安平儿语重心长地拉拉她的手,道:“总之姐姐就是这个意思了。但你现在就先跟那战家小子处处看。这种事情,谁来劝都没有用。端看你自己了。”
“还有,别告诉小姨我跟你说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