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姝一直默默听着,终于回了神,这还是他头一次跟自己讲这么长的一段话,倘若是从前,她必定羞涩欣喜,可当随着他的话语了解了他内心的想法,再想到他即将面临的残酷环境,她心内满是不舍与心疼。
她虽是养尊处优的女子,却也读过书,能明白战事的残酷,此刻她的脑中,全是想象中描绘而出的血腥战场,想到心上人即将远走,心内五味杂陈,一时说不出话来。
秦远倒还想再说点什么,可他没怎么面对过女孩子,更不知该如何安慰面前的未婚妻。
许久,罗姝终于开口,她垂眸,轻声道:“小女明白大人的志向,大人一心报国,实在令小女佩服……只是战场暴戾刀剑无眼,还望大人此行小心,一定平安归来。”
少女这般通情的言辞令秦远动容,一瞬间又想到那日在茶楼中她勇敢真诚的表白,他的心一热,说不出是愧疚还是感动。
道歉的话与缘由皆已交代清楚,毕竟还未正式成亲,过久的直面不合礼数,为避嫌,秦远起身,欲告辞。
婚事延迟一时无可奈何,本想得见心上人一面,她心内应是欣喜的,谁料想心上人带来的竟是这样一个消息,罗姝心里不太好受,起身相送时的黯然神情更是全然泄露了心内的不舍。
才走出花厅几步,却见秦远忽然转身,立定后郑重向她道:“在下此去安危难定,倘若我有万一……还请小姐保重,另觅良人。”
这些话是真心,他虽会全力杀敌,但战场是真刀真枪你死我活的比拼,他不敢保证自己能平安无虞的归来,更不忍这样一位单纯爱慕他的少女肝肠寸断白费青春。
可少女乍闻此言,先是怔楞,等反应过来后却没了刚才的羞涩矜持,罗姝秀丽的双眸涌上水汽,坚定的望着青年,道:“我会一直等,等大人平安归来,倘大人真有万一,我罗姝终身不嫁,为你守节!”
说完,再不等眼前人的反应,快步回了闺房。
眼泪已经流出,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哭啼的丑样子,所以一定要避开他。希望他将来若能在战场上想到自己,会是自己坚强的一面。
两天后,久违的秦家军重新整装,秦穆秦远父子双双上阵,由京城出发,一路急行二十多天,终于到达西北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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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士在外浴血,君王在内勤政,一连一个月,宋琛尤其忙碌,不仅晚饭不在裕芙宫用了,有时忙到太晚,他也不再去打扰褚雪母女,就自己在勤政殿歇了。褚雪想念夫君,乐儿也想念父皇,但褚雪明白他在忙正事,就没有打扰他,而是默默在自己宫里待着,时常做些点心补汤差富贵送去。
这天,宋琛终于得了些空,赶在晚饭前回了裕芙宫。
乐儿还有几天就满周岁,不仅会走路,也已懂了不少事,乍一听见殿门外宫人的通传,比娘亲反应的还快,小跑一样就赶去了门口迎接父皇。
宋琛一把抱起扑过来的小人儿,先香了一口,再朝殿内望去,正看见笑意盈盈的褚雪向他行礼。
“平身吧。”他柔声道,领着人就来到了饭桌前。
看见了自己爱吃的鱼肉粥,小乐儿伸手指给父皇看,“粥,粥。”
小丫头已经牙牙学语,会了好多词,宋琛听着女儿稚嫩清澈的声音,心情极好,问道:“乐儿喜欢吃粥吗?”
小人儿坚定点头。
褚雪笑了,手伸向女儿,“乐儿,到母妃这里来吃饭。”
乐儿喜欢父皇,想让父皇多抱一会,又想到娘亲怀里吃粥,就一会看看父皇,一会看看娘亲,显得很是犹豫,宋琛和褚雪谁都没有作声,等着看小人儿自己的选择。
犹豫了一会,小人儿终于做了决定,小胳膊伸向娘亲,道:“娘。”
褚雪笑着接过,得意的望了一眼宋琛。
就见他挑眉,问道:“乐儿不喜欢朕吗,为何只叫你不叫朕?”
褚雪扑哧一笑,忙替乐儿解释,“皇上快别冤枉乐儿了,‘娘’就一个字,好叫啊!‘父皇”可要两个字,她才这么点儿,确实有点难呢!”
宋琛不以为然,吩咐道:“那就先教她叫‘爹’,这个字都能快一些吧?”
褚雪一顿,道:“那不合礼数,臣妾可不敢。”
“私下里先叫叫也无妨。”他微微俯身,对着眼巴巴望着鱼肉粥的乐儿道:“乐儿,叫一声爹。”
可小乐儿眼里只有那碗香香的鱼肉粥,连父皇说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在宋琛热烈盼望的眼光中,小人儿憋出响亮的一个字。
“粥!”
顿时乐坏了满殿众人。